……
好不容易從顧南疏手里脫身,顧南幽趕緊去跟蕭羽匯合,與他商談一番后,才將目光鎖定在了醫老身上。
這幾日。
熟悉的醫老回來了又,他不再沉默。
除了每日往返山間叢林,其余時間都是在搗鼓手中的藥草。
顧南幽走過去。
只見醫老朝她瞥了一眼,確切的說,是在瞥她的雙手,見到空空如也,神色中瞬間有些幽怨,貌似顧南幽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情一樣,隨后又繼續低頭搗鼓手中的藥草。
“醫老,不是我不給你買酒,而是繁榮城的就確實不好喝,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特別是今日,別說酒鋪,就連客棧都未曾開門,全都去菜市口看劊子手斬首燕郎中了。”
一提到燕郎中。
醫老手中的動作一頓,并未說什么。
顧南幽離開后,他才放下手中的藥草,不知沉思著什么。
繁榮城內,菜市口。
一輛囚車在人群中緩緩駛過,道路兩旁的行人,紛紛拿起手中爛葉子、臭雞蛋朝囚車砸去。
而囚車之人,對此眨都不眨一下眼睛,仿佛一切與他無關,只是翹起的嘴角,在譏笑著那些人。
突然有一人,沖到
囚車前,伸手近囚車中去抓燕郎中的臉,和撕扯他的衣服,劺足了一股狠勁,勢必要燕郎中見血。
“人面獸心的畜,生,我們與你無冤無仇,你竟然如此狠毒,殺了那么多人,你的良心不會疼嗎?”
“我要打死你,我要替家人報仇,你去死吧!”
跟隨在囚車前后的士兵趕緊上前將人拉走,在那個人不甘心的嘶喊下,很多人上前圍住囚車,仿佛要把囚車生生撕碎,任憑士兵怎么阻止都沒用。
忽然!
一股強大勁道襲來。
將幾乎要將囚車覆蓋的百姓全部震開,個個摔到了地上,瞬間一片鬼哭狼嚎。
士兵瞬間拿起兵刃警惕。
“是誰?出來。”
很快,前方道路上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一身肅殺之氣,緩緩朝囚車走來,仙風道骨的風姿,陰晴不定的神色,讓人不寒而栗,瞬間屏住了呼吸。
好強大的氣勢。
但這人他們不認識,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只見那人走到囚車前,定定地看著囚車中的燕郎中。燕郎中依舊低著頭,即使那些撕扯抓傷他,他都無動于衷。
沒有懺悔。
沒有憤怒。
有的只是等待死亡的平靜。
“為什么……要那樣做?”蒼老帶著悠遠的聲音響起。
是醫老。
聽得燕郎中心中一顫,他猛地抬起頭來,看到白發滿頭的醫老,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但通紅的眼眶,滑落的眼淚,以及布滿褶皺的嘴巴一直在顫抖不停,那張了張口,卻沒有話語出來的神情,已經明明確確告訴了醫老。
他認出他了。
盡管過去了幾十年。
“為什么要那樣做?”醫老明明猜到了原因,卻想要燕郎中親自說出口,見燕郎中張口嗚咽沒說出話,他又接著道,“好好生活不好嗎?”
燕郎中緊緊抓著囚車,渾身顫抖著身子。
嗚咽良久才能緩緩發出聲音:
“一、一群罪人,從不知懺悔,我為何要讓他們活得舒坦?他們本就該下地獄。”
“值得嗎?”
醫老聲音很平靜,但早已紅了眼眶。
話音落下。
燕郎中依舊止不住顫抖,可他卻咧嘴一笑。
“我從不后悔。”
哪怕噩夢糾纏,哪怕撕心裂肺苦苦哀求,但只要響起當年的事情,那些罪有應得之人,就該以同樣的方式受到懲治。
聞言!
醫老一用力,囚車瞬間四分五裂,隨后一揮手,揮退沖上來的士兵,一把抓住燕郎中手臂,立即飛身離開。
“燕郎中逃了。”
“劫囚車之人是誰啊?貌似從未在繁榮城出現過。”
“可那人跟那畜,生很熟,他們一定是同伙。”
“絕不能讓他們逃出繁榮城。”
眾人匆匆趕往城門口,得知還無人出城時,就堵在那里,絕不放一個人出城。
而醫老也沒打算帶燕郎中逃出城去,而是直接朝著城主府而去。
對于城主府。
醫老輕車熟路。
很快就翻墻而入,到了里面,才松開燕郎中的手臂。
“師、師父……”
千言萬語終究抵不住一句師父。
醫老抬起袖子,幫他把頭上的爛葉子拿開,身上臭雞蛋也一一擦拭掉,口中忍不住罵罵咧咧。
“你看你,都一把老骨頭了,還跟以前一樣不愛干凈,頭發亂糟糟,一身臭味,難看死了。”
久違的嘮叨聲。
燕郎中以為這輩子再也聽不到兒了。
沒想到上天還是眷顧他的。
燕郎中由衷的笑了,盡管他知自己命不久矣,但能在死之前見到師父,這輩子值了。
“什么人在那里?”
城主府巡邏的侍衛發現了他們,醫老也不隱藏,任憑侍衛將他們團團圍住,但不讓他們近身。
侍衛們使出渾身解數也奈何不了他們。
事情很快驚動了馮城主。
馮城主匆匆趕到后。
一眼就認出了燕郎中,一臉不可置信。
“你怎么在這兒?還有這位……”
馮城主仔細瞧著醫老,看著十分陌生,但又感覺有些眼熟。
“幾十年不見,忘記了也正常。”
此話一出。
馮城主瞬間驚出一身冷汗,震愣良久,才說出了被塵封已久的名字。
“你你你……你是曲阜曲神醫?”
那個已死了二三十年之人。
“對,是我,我沒死。”
“哈哈哈,好,曲神醫你沒死那真是太好了,來來來,快請。”
幾人去了廳堂。
對過往之事皆是只言片語帶過。
可在廳堂沒待多久,聞聲趕來的百姓堵在了城主府門口叫囂。
“馮城主,聽說燕郎中逃到你這兒來了?我李家八口人死了四個,只剩下孤兒寡母幾人艱難生活,每日每夜都要擔驚受怕,還望城主不要包庇他。”
“對,燕郎中那個該死的蛀蟲,就是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要他血債血償。”
“不能放過他,他殺了那么多人,他必須死,就連他的同伙也不能放過,必須斬首示眾。”
“對,斬首示眾。”
“斬首示眾!”
“斬首示眾!”
“……”
有人開了頭,氣氛萬千的百姓跟著叫喚。總之,不把燕郎中及其同伙叫出來,他們就會沖進來,將燕郎中斬首示眾。
“哈哈哈……”
燕郎中大笑起來,仿佛癲狂。
他一步一頓走到大門口,看著眾人噤了聲,他嘲諷的看著他們,譏笑道。
“馮城主,這一幕,是否似曾相識?”
馮城主沒有說,臉很沉。
那是一場可怕的水患,而更可怕的是水患之后,一場無比殘忍的祭祀,而他身為一城之主,卻無力阻止,一直愧疚至今。
“你什么意思?”有人狠狠發問。
燕郎中冷冷道:“還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我殺的每一個人都該死,他們就如同現在的你們,同一副嘴臉,同一副蛇蝎心腸。”
就算死,大仇已報,他已無懼生死。
但,就算是死,他也要讓這些愚昧無知之人這輩子都不安生。
“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別以為你這樣說,就能逃過一死。”
“我們會讓你不得好死,然后再挫骨揚灰。”
殺親之仇,不共戴天,他們此刻就是想讓燕郎中死,為死去的親人報仇。
“死……亦何懼?”燕郎中苦笑一聲。
“燕霖。”
醫老開口叫住燕郎中,想阻止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師父,除了我們三人,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經死光了,那些死去的人一輩子都難以啟齒的陳年舊事,我要一字不漏地說給他們聽,我要讓他們知道,那些死去的人有多么罪大惡極,我看誰還敢理直氣壯站在這里喊打喊殺。”
醫老默了。
受攝政王之命幫顧南幽尋找藥引,如今只差最后一味藥,卻是在他此生最不愿意再踏進的繁榮城。
他先前已在繁榮城外徘徊數日。
直到碰到白玉盞,再遇到顧南幽他們……
“師父?那白發老頭竟然是那混賬東西的師父。”
“怪不得會就殺人兇手呢!原來還真是一伙的。”
“不對啊!他師父不是曲神醫嗎?可是那個喪盡天良不肯救人的曲神醫已經死了,他哪還有師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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