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駕駛艙內。
孟雷目光呆滯，怔怔的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是的，的的確確是一片完整的空白。
仿佛思維能力完全被抽空，再也無法進行任何的思考。
他就那么一動不動的盯著舷窗的方向。
宛如一座雕塑，徹底石化當場。
事實上，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生理反應,其實也不能完全怪他。
但凡換做任何一個正常人在場，只怕狀態絕不會比他好到哪去。
試想一下，在深度近三千米的漆黑海底。
四周除了裸露的礁石，以及大量的白色有機物之外。
幾乎可以說，完全是一片枯寂而冰冷的生命禁.區。
在這樣的環境下，一艘隨波逐流的潛艇，沒招誰沒惹誰，正開的好好的。
突然間,莫名其妙的撞上了一個人！
那種感覺，就跟開飛機的時候，一扭頭，突然看到窗外有人在敲你玻璃一樣。
荒誕、詭異、驚悚！
任誰碰上也得當場懵逼！
更何況，這還不是在寧靜祥和的安全海域。
就在五分鐘之前，才剛剛有一頭無比恐怖的深淵巨獸，從附近一帶游蕩而過。
所造成的聲勢，宛如發生了一場大地震！
別說人了，就是四周的海洋生物，也都竄的一干二凈！
關鍵是，這跟孟雷之前夢里遇到的畫皮怪不一樣。
這人不但穿著玩家的制式潛水服，而且還是活的！
因此，大腦一時無法理解這種荒誕的現象,出現短暫的當機，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孟雷呆立片刻,忽然揉了揉眼睛。
舷窗外。
那張滄桑且慘白,幾乎毫無血色的人臉依舊存在。
并透過潛水服透明的頭罩，清晰的印在舷窗玻璃上。
另外,那不斷搖晃的手臂，像是在沖孟雷友好的打招呼一般，一下又一下的捶打著舷窗。
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一切都無比的真實，但卻透著與真實完全相悖的荒誕與怪異。
“幻覺……一定是幻覺！”
“呵呵，恐怖的深淵女妖果然可怕，都過去這么久了，對老子造成的精神影響，居然還沒有完全消退！”
“厲害，厲害！”
耳邊低聲的囈語，眼前扭曲晃動的人影。
尚未消散的記憶再次涌現。
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并非是恐懼，而是能夠激發人內心深處的悲慘、絕望與瘋狂。
令人不寒而栗！
孟雷隱約覺得，之前深淵女妖發出的那聲尖嘯，或許還在影響著自己。
眼前所看到的畫面，不過是精神錯亂所產生的幻覺罷了。
因為這完全不符合邏輯。
于是，一邊用吐槽的方式來緩解緊張的情緒。
孟雷一邊默默的給自己打氣。
“跟老子玩完深海Asmr還不夠，這又開始玩裸眼3D了？”
“呵呵，太天真了。”
“憑老子堅定的意志,要是再中招,我老子就不姓孟！”
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子。
剛才那一頓翻天覆地的來回打轉，可把他給摔的不輕。
不但腦袋磕破了，舌頭也咬爛了，無比的凄慘。
當下，孟雷直接無視了舷窗外的人，把對方往海里一晾，轉身回生活艙接了杯水。
再回來的時候，手里還多了一根點著的香煙。
接著，他邁步走到舷窗旁，左手塑料瓶，右手掐煙。
就像逛公園看動物似的，直勾勾的盯著窗外那個穿著潛水服的中年男人。
時不時，隔著玻璃沖對方吐一口煙圈。
目光中，隱隱還夾雜著一抹挑釁的意味。
“戰勝恐懼的最好辦法，就是直面恐懼！”
“畫皮寄生體那種詭異的怪物老子都扛過來了，區區幻覺，能奈我何？！”
中二病初期癥狀展露端倪。
孟雷站在窗邊自語，時不時做出一系列的劈砍斬殺動作。
仿佛無形的劍氣，能夠將眼前的幻覺驅散一空。
這一幕，把舷窗外那個中年男人都看懵逼了。
敲打舷窗的動作也停下了，看傻子一樣的看著駕駛艙里的孟雷。
本就蒼白的臉色，忽然浮起一絲畏懼。
就如同一個正常人，看到精神病院里的病人發作時似的。
下意識感到膽怯，想要遠離。
如此逼真的表情變化，自然被孟雷看在眼中。
一抹不屑勾動嘴角，挑釁的揚起眉毛。
“呵，搞的跟真的似的！”
“既然是幻覺，有能耐你就突破物理屏障，進來跟老子干一架啊！”
“來啊，你過來啊~”
嘴里叼著煙，滿臉傲然的沖窗外勾了勾手指。
這一刻，孟雷有些膨脹。
他覺得自己已經堪破了幻覺，深海女妖的精神攻擊所帶來的后遺癥，已無法再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可就在這時。
窗外穿著潛水的那個中年男人，好像突然間察覺到了什么。
目光在手臂上瞄了一眼，臉上那一絲畏懼瞬間化作了恐慌。
他極力的想要從舷窗玻璃上撐起身子，把手臂背面翻過來，展示給孟雷看。
然而，歸墟號此時正在全速航行。
那人被頂在潛艇最前方，一邊要承受著來自正面的作用力，一邊還要頂著后背水流帶來的壓力。
整個人貼在玻璃上，很難有其他動作。
孟雷見他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不驚反喜。
把臉湊上前去，輕輕敲打玻璃，放肆大笑道：
“哈哈哈，看樣子，你也快不行了吧！”
“勝利終究是屬于強者的，任你幻象叢生，我道心堅定，自巍然不動！”
“看你……”
“嗯？”
這個時候，就在孟雷中二癥狀愈發嚴重的時候。
窗外那人終于咬牙舉起手臂，沖孟雷晃了晃。
接著，又比劃出了一個停止的手勢，使勁砸了砸玻璃。
看起來，似乎是想讓孟雷趕緊停車。
所有的一切都無比真實，就連砸玻璃時所發出的響動，也沒有任何延遲。
孟雷微微一怔，終于意識到，情況好像有些不對。
目光看向對方刻意晃動的手臂。
他忽然發現，對方的潛水服氧氣含量指示，已經逼近了極限臨界值，開始瘋狂的閃爍報警了。
“這……”
“這該不會真的是個玩家吧？！我艸，這怎么可能呢？！”
怔怔的看著窗外的中年男人，孟雷大腦一團漿糊。
此刻，他忽然有些理解不能。
在這烏漆嘛黑的大洋深處，莫名其妙的怎么會突然冒出來一個玩家？
而且，就算是玩家，也應該開著潛艇啊！
為什么會孤身一人，穿著潛水服在這遛彎呢？
還那么巧，讓自己給碰上了？！
一時間，無數的疑惑涌上心頭，孟雷整個人都呆住了。
片刻后，窗外那人似乎越來越焦急。
拍打舷窗的動作幅度越來越大，駕駛艙內的撞擊聲也越來越響。
孟雷終于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有可能真的誤會了！
“該死，這玩笑可開大了啊！”
猛的一拍額頭，孟雷急忙轉身，兩步沖到中控臺前，一把按在了懸停按鈕上。
正在向前破浪而行的歸墟號，動能逐漸減弱。
最后，緩緩的停了下來。
窗外，那個緊貼在舷窗上的中年男人，立刻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大浪滔天中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掙脫壓力的束縛，拼命的擺動四肢，朝氣閘室的方向快速游動了過去。
見狀，孟雷也趕忙從駕駛艙出來，二話不說，先把潛水服套在了身上。
然后，一把抓過放在立柜中的霰彈槍。
抬起槍口，對準了氣閘室的位置。
即便知道對方是一名玩家，可孟雷卻絲毫沒有放松警惕。
這人來歷不明，出場方式也是極其的荒誕詭異。
孟雷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
肯讓對方上船，在氧氣耗盡之前撿回一條小命，已經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很快的，這邊孟雷剛剛做好準備。
氣閘室的外部艙門，便傳來了海水涌入的聲音。
片刻后，當抽水泵將海水全部排空，內部艙門緩緩開啟。
一個身材高大的身影，踉蹌著闖進了孟雷的視野當中。
那是一個年紀約莫四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
看起來似乎極其虛弱，仿佛已經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
就連潛水服的重量，都再無法支撐。
并且，他的臉色十分蒼白。
要么是嚴重貧血，要么是曾受到過極大的驚嚇。
一進門，整個人就癱軟在了地上。
一把將潛水服面罩打開，大口大口的呼吸，急促的喘氣。
孟雷槍口下移，始終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眉頭微皺，緩緩向后退了一步，沉聲問道：
“你是誰？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中年男人無力的擺了擺手，沒有立刻開口。
緩了好一會，才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后鄭重的沖孟雷彎腰，認真的道：
“感謝……感謝小兄弟救了我一命！”
“如果不是遇到了你，恐怕我這輩子，真的就到此結束了！”
“謝謝，謝謝！”
稍微恢復的第一時間，中年人便不停的沖孟雷連連道謝。
語氣誠懇，態度認真，表情真摯。
起碼從表面看來，沒有太大的問題，不似作假。
然而，孟雷卻不在意這些口頭的感謝。
不動聲色的將手指搭在扳機上，繼續說道：
“回答我的問題，你是誰，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你的潛艇呢？！”
聞言，中年男人心有余悸的打了個哆嗦，眼神中閃過一絲后怕。
像是回憶起了什么特別恐怖的東西，渾身一抖，重重的咽了一口吐沫。
然后，才無奈的搖頭說道：
“哎，別提了，我的潛艇這會早就不知道漂哪去了。
我能僥幸活下來，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在遇見你之前，我已經對生還不抱任何希望了……”
說著。
中年男人下意識上前一步，似乎想和孟雷握手。
可看到孟雷戒備的神色，以及懟在眼前的巨大槍口。
正要抬起的手臂，忽然停在了半空中。
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又退一步回到了原地，沖孟雷道：
“這位小兄弟，你放心，我絕對沒有惡意！大可不必這樣！”
說完，他深吸口氣，站直了身子，又道：
“正式介紹一下，我叫霍野，在來到這里之前，曾經是一名機修工，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稱呼？”
孟雷依舊保持著射擊的姿勢，淡淡道：
“我叫孟雷！”
“孟雷……”中年男人微微點頭，又道：“那我就叫你小孟兄弟好了。”
孟雷沒有接話，只是冷冷的看著對方。
中年男人似乎覺得有些尷尬。
輕咳了兩聲，后退到氣閘室的艙門邊上，脫下了身上厚重的潛水服。
這時孟雷才發現，他身上的確穿著機修工的制式藍色工裝。
心里的警惕頓時減少了些許。
至少從目前來看，這個男人在身份上，應該沒有說謊。
可即便如此，孟雷也不會對他報以完全的信任。
當下再次問道：
“你剛才說，潛艇不知道漂哪了是什么意思？這到底怎么回事？”
中年男人嘆了口氣，無奈的道：
“哎，其實吧，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剛才，我的聲吶顯示屏上探測出了一個異常點。
我本來想下水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撈點物資上來。
誰知道，我剛下水還沒幾分鐘的工夫，海里面不知道從哪鉆出來了一個什么怪物，直接就把我的潛艇給掀翻了！
那怪物實在是太大了！
潛艇的探照燈光，根本無法照出它的全貌！
我就僅僅瞥了一眼，那怪物的一條觸手，渾身上下長滿了濃毛，就幾乎比我的潛艇還大！”
說到這，中年男人再次露出后怕的神色。
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的道：
“說實話，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么可怕的東西！
估計也就以前看過的一個電影，叫什么什么……大西洋……
反正就是穿著大型機甲，跟從海底裂縫里竄出來的怪物打仗那個……”
中年男人一時忘詞，半天都沒想起來。
孟雷眉梢一挑，適時地補充道：
“環太平洋？”
“對對對……好像就是這個！”中年男人猛一拍大.腿，繼續道：“反正不管他太平洋、大西洋還是印度洋，就跟那里面的怪物一樣，大到難以想象！”
孟雷若有所思的點頭。
對于中年男人的描述，孟雷是深有體會。
深淵女妖的體型的確龐大驚人，堪稱恐怖！
就算是拿到環太平洋那部科幻電影當中，在怪物里面的排名，也絕對能直逼前三！
孟雷終于是明白。
這個名叫霍野的男人，為什么會只穿著一件潛水服出現在這里了。
感情這家伙的潛艇，是讓女妖給掀翻了啊！
不得不說，這家伙實在是倒霉透頂。
估計是下水的時候，沒有關閉聲吶系統，被深淵女妖給盯上了。
但從另一個角度而言，這家伙的運氣也是相當逆天！
茫茫大海深處，潛艇都沒了，一般來說只有等死的結局。
然而，他卻那么幸運的被孟雷給撞上了。
并且還是在孟雷沒有開啟聲吶的情況下，直接迎面懟在了舷窗玻璃上！
但凡他出現的位置再偏一點，哪怕就偏十米！
孟雷也不可能，也沒那個精力去注意到他。
因為孟雷當時本身自己都還在懵逼，沒有從之前的遭遇中緩過勁來。
哪還有心思去關注其他？
所以說，用逆天兩個字來形容霍野的運氣，一點都不夸張。
這簡直比買彩票中頭獎的幾率，都要小上無數倍！
“孟小兄弟，你是沒有見到那玩意，簡直是太可怕了！”
霍野面色蒼白的坐在地上，一個勁的搖頭嘆氣，喋喋不休。
或許是太久沒有和人說話了，也可能是壓抑的情緒得不到釋放，此刻終于找到了宣泄口。
一旦話閘子打開，便一發不可收拾。
“當時我一看那么大個玩意，直接沖著我的潛艇就過去了，我整個人都懵了。
幸好我那會在潛艇外面，正在一片礁石灘附近撿東西。
然后，我就趕緊躲在了礁石下面。
否則的話，恐怕我在第一時間，就跟我的潛艇一塊完蛋了！”
“但是，就算我躲過去了第一劫，最后還是沒能逃脫那怪物的迫害！”
“那怪物把我的潛艇掀翻之后，又開始在附近來回游蕩。
整片海底都被它攪的一片混亂！
到處都是暗流涌動！
如果單純只是這樣，起碼我還能在礁石下面躲一陣子。
可后來，它居然叫了！
你知道么，那怪物居然會叫喚！
聲音無比巨大，就跟鯨魚一樣！
而我在聽到那個聲音之后，整個人就徹底懵了，身體完全不受控制。
好像有很多小人，在我腦子里嘰嘰喳喳的亂叫。
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我家閨女，她在前面沖我招手。
我當時想都沒想，直接就從礁石下面跑了出來，發瘋似得沖我姑娘那邊跑去。
但我怎么追都追不上，怎么喊她都不肯停下腳步。
我只能一直追，一直追。
腦子里那些聲音也在慫恿我，讓我追上閨女，抓住她，就能從噩夢里醒來。
但是，我追的越緊，她就離我越遠。
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我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潛水服的壓力報警系統開始咆哮。
我估計，當時我所在的海域深度，起碼也快逼近3000米了！
我應該是一直以來，都在下潛的過程當中，那怪物打算把我拖進海淵的最深處！
這個時候，壓力報警系統的提示，讓我稍微清醒了一些。
然后我就趕緊上浮，拼了命的往上面游。
可是兄弟，你知道么……”
中年男人深深的吸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源自靈魂的恐懼。
“那種情況，真的太恐怖了。
我根本無法辨別方位，前后左右上下八方，到處都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我不知道我在哪，我也不知道我該往哪去。
我感覺好像被拋棄在了世界的邊緣，往哪走都是無盡的深淵。
那個時候，我真的絕望了！
但是，那怪物居然在那種情況下，還不肯放過我！
它不知道從哪里又鉆了出來，貼著我身邊使勁游了過去。
你想想，就它那體型，隨便甩甩尾巴，抽飛我還不跟玩似的？！
然后……
我就確實被抽飛了，隨著亂流一個勁的飛，不停的飛，上下顛倒著飛，在水里打著滾的飛……
飛來飛去，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時腦子完全被甩懵了。
要不是昨天一天沒吃飯沒喝水，恐怕早就吐的哪都是了！”
說到這，中年男人終于結束了喋喋不休的長篇大論。
清了清干澀的嗓子，抬頭看向孟雷，眼睛里閃爍著一抹異樣的光。
接著，他突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孟小兄弟，你相信光嗎？！”
“我……”
孟雷語塞，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此時此刻，他已經完全被霍野這滔滔不絕的自傳給侃懵。
他沒想到這人居然這么能說！
尤其是，口才還特娘的挺好。
不但把事情發生的完整經過，詳細的做出了總結。
就連他當時的感受，以及心理方面的變化，也都清晰的表達了出來。
當真是讓孟雷，身臨其境的感受到了他當時的遭遇。
由此也能看出來，這家伙的確沒有說謊。
畢竟，海妖的尖嘯聲孟雷是切身體會過的。
那種詭異的感覺，沒有親身經歷的人，絕對無法做出如此直觀的描述。
甚至，霍野當時所受到的影響，明顯要比孟雷更加嚴重，連真實的幻覺都出現了！
要不是減壓系統發出示警，恐怕他當時就得涼！
通過這一番描述，孟雷緊張的神經，算是慢慢放松了下來。
不過，面對霍野這跳躍性的問題。
孟雷是真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
但霍野卻顯然沒有在意，自顧的繼續說道：
“孟小兄弟，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以前我也不信，可就在剛剛，我信了！
真的信了！
當我從恍惚中清醒過來，睜開眼的一瞬間，我真的看到了光！
在這漆黑一片的深海汪洋里，我居然真的看到了光！
那種感覺無法形容，就像在地獄最深處見到了天堂！
然后我就拼命的游，拼命的游。
直到那光越來越亮，離我越來越近。
直到，我看見了這艘潛艇！
再然后，我就看見小兄弟你了！”
說到這里，霍野忍不住站起身來，走到孟雷的面前。
就站在霰彈槍的槍口邊緣，無比激動的想要跟孟雷握手，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但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控制住了。
滿臉真摯的站在原地，不住的搓手，反反復復的沖孟雷道：
“真的，孟小兄弟！
如果不是你，恐怕這會我的氧氣瓶已經耗盡，早就沉海里喂魚了！
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謝謝！謝謝！”
霍野不住的道謝，連連鞠躬。
看得出來，他此刻的情緒，的確是真情流露。
事實上，起碼在這一刻，霍野確實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對孟雷有其他的心思。
此時的孟雷，在他心里那就跟救世主一般無二。
任誰在那種絕望的情況下，被人從深淵里拖拽出來，重新賦予生機。
感恩戴德還來不及呢，又怎么會對救命恩人動歪心思？
這時，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
孟雷也慢慢放下了戒備，將霰彈槍緩緩收了起來。
但他也沒有完全放松警惕。
低垂在一邊的手指，仍舊靠靠的扣在扳機上。
并且，在徹底了解霍野這個人的品性之前，孟雷都不可能讓槍離手。
不是他生性多疑。
而是他很清楚，在這種殘酷的生存環境下，任何人都不能輕易的相信。
哪怕是再忠厚老實的人，也會受環境的影響而改變。
人在餓極的情況下，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古代易子相食的例子還少么？
況且，如今又沒有了法律與道德的約束，再好的朋友也可能在你背后捅刀子。
何況是一個陌生人呢。
何況孟雷這艘潛艇上，還有著足以讓任何人眼紅的裝備與資源呢。
“既然你的潛艇沒了，我也不好見死不救。”
“那暫時，我就先捎帶你一程吧。”
略一沉吟，孟雷開口對霍野這樣說道。
事已至此，人都上船了，孟雷也的確不能再把他趕下去。
雖然孟雷不圣母，可他同樣也不冷血。
真要拿槍抵著頭把霍野強行趕走，眼睜睜看著他葬身大海，孟雷確實狠不下這個心。
再說了，孟雷他也不缺一張嘴吃飯。
說不定，如果發展好的話，還能把霍野收編，成為自己日后的船員。
艦隊需要發展，孟雷需要幫手。
一直保持高度的戒備，把所有人都拒之門外，那他注定就只能走獨狼路線了。
因此，在霍野這件事上，只是前期務必要小心提防一點。
等通過一段時間的接觸，了解了這個人的品性。
到時候該如何抉擇，那就到時候再說。
聽到孟雷的話后，霍野頓時眼前一亮，深吸口氣，無比鄭重的說道：
“孟小兄弟，大恩不言謝，我這條命都是你救的，以后只要有用得著我霍野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頓了頓，沒等孟雷接話，霍野又說道：
“另外你放心，我也不會在船上白吃白喝，以后下水打撈的活我全包了，你就在船上歇著就行！”
霍野后面補充的這句話，倒是孟雷沒想到的。
不管是否出自真心，有這句話放在這，孟雷就覺得這個人應該還算不錯，起碼沒有白救。
“嗯，下水的問題再另說。”孟雷點了點頭，又道：“以后你就在駕駛艙里待著就行了，沒有我的允許，不要來生活艙這邊。”
“行！你說什么就是什么，聽你的！”
霍野十分爽快的答應下來。
然后二話不說，悶著頭就往駕駛艙走去。
孟雷之所以提出這個要求，其實也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
而最簡單的一個道理就是，制造臺在生活艙這邊，并且直接連通著倉庫。
想要造什么東西的話，根本不需要任何指令解鎖，也不需要物資申請。
萬一霍野這中年漢子生有反骨，趁孟雷不注意的時候，隨便搞一把武器出來。
指不定哪一瞬間，孟雷的小命可就交代了。
因此，制造臺的控制權一定要掌握在手里，這一點是必須的。
至于駕駛艙的設備就無所謂了。
就算霍野把中控臺玩爛了，對孟雷來說也沒有任何影響。
只要對方還想活命，就不可能在操控方面動什么手腳。
通訊頻道和交易平臺等功能，更是沒有操心的必要。
所以說，只要把霍野牢牢的控制在駕駛艙內。
短時間來說，就不會對孟雷造成任何威脅。
這時，霍野聽從孟雷的吩咐，已經來到了駕駛艙的艙門外，就準備按下開啟按鈕。
忽然間，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轉過身來撓了撓頭，有些疑惑的看向孟雷，問道：
“對了，孟小兄弟，剛剛你在駕駛艙里，沖我一個勁的比劃手勢，到底什么意思？
我看你又砍又劈的，賊賣勁兒！
是我身上沾了什么東西嗎？！”
“…………”
孟雷嘴角一抽，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特娘的讓他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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