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仙不明白笑聲中怎么能聽出邪氣來。
但他就是聽著笑聲,生出了這個念頭。
之前那只鼠精社君的聲音,已經令他聽著十分邪異。
此時所聽聞的笑聲,卻更甚于彼。
按著他的性子,并不喜奏熱鬧,更何況是這等處處透著邪異的熱鬧,必定是要遠遠躲開的。
但此時他卻覺得那奇峰中,嬉笑聲傳來之處,有種莫名的吸引力,吸引著他有股強烈的沖動。
不是前往一觀究竟的好奇沖動。
而是……仿佛一個在深山中獨居多年,孤寂許久,偶遇人群,便涌起了立時加入那歡愉之中的強烈沖動。
沖動一起,他便再難抑制。
腳下云頭似隨他心欲而動,念頭一起,立有感應,在空中打了個旋,便往那奇峰飛去。
不多時,便來到一處懸崖。
沈仙四處看了看,卻不見人影。
莫說人影,連鳥獸都不見。
仿佛他剛剛在遠處看到的虎豹異獸、聽到的嬉笑歡愉都是錯覺一般。
“嘿嘿……”
“哈哈哈哈……”
就在沈仙打消了下去的念頭時,那陣陣嬉笑又傳了過來。
他終于忍不住,從云頭躍起,極其輕巧地落到崖上。
落地之后,他才后知后覺,他駕著的云頭可是還停在陡崖上空兩三丈。
就他這孱弱的身板,竟有這般靈巧的身手?
旋即又將之拋諸腦后,只當是入夢觀想之中。
他現在未必是他。
沈仙循著那陣嬉笑聲尋了過去。
自陡崖下來,轉過一片林子,頓見一個黑洞洞窟窿,便懸在一處崖壁之上。
數十根粗大的藤條,自崖壁上垂落。
幾道污濁的溪流,自那窟窿涓涓流下。
隱隱約約還有一絲絲惡臭隨著山風飄來,中人欲嘔。
偏偏那嬉笑歡鬧之聲,便從其中傳出,惹得沈仙心中躁動不已,只想快些進去,融入那嬉笑歡鬧之中。
心念方起,沈仙便覺腹下兩側微微一涼,頓有一股仿佛冰水噴涌之感,汩汩而出,順流而下。
最后竟是從雙足涌泉穴中噴出,涌泉涌泉,果真是噴涌如泉。
那股冰涼噴出,頓化縷縷青黑云氣裊裊,眨眼間聚成一朵青黑之云。
沈仙一時怔立。
原來他所駕的那青黑云朵是這般來的?
只是,這云不是眾生香火所化?
怎的竟是如此自他體內涌出?
“嘻嘻……嘿嘿……”
“哈哈哈哈……”
越近那黑窟窿,那嬉笑之聲越是頻繁清晰。
在那強烈的誘惑之下,沈仙也顧不上想太多,抬腳登上云頭,如著棉絮,卻穩如平地,托起他便騰空而起,朝那崖壁上的黑窟窿飛去。
來到崖壁之前,只見洞口濕蘚遍布,污水橫流,陣陣惡臭鉆心入鼻。
也不知道從何處流下的污水,在黑洞洞的穴口前掛落,如同簾幕一般。
本應是處奇景,只是這水著實是污臭得緊,令人厭棄,避之唯恐不及。
沈仙此時卻如同著了魔一般,強忍著那股惡臭,駕著青黑云氣,降落到了洞口前。
青黑云氣仿佛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般,自發地散去。
沈仙猝不及防,一個趔趄,落到洞穴中,向前沖了幾步才站穩。
等他抬起頭來,頓覺意外。
這洞看起來黑洞洞一片,可到了這里面,卻不覺幽暗,反而處處明亮。
只是到處都是雜亂的碎石,各種不明的濕蘚,似乎每一條石頭縫里都有污水流淌,濕漉漉,令人極其不舒服。
除此之外,沈仙一無所見。
一路走了進去,那些嬉笑歡鬧聲的來源,也根本尋不著。
仿佛他之前所聞,都是錯覺。
也不知往里走了多遠,忽見一座十分古舊的石門橫在眼前。
這石門高有兩三丈,厚達三四尺。
“嘻嘻……嘿嘿……”
“哈哈……”
那消失了許久的陣陣笑聲忽然再度傳來。
令沈仙十分煩躁。
尋又尋不著,忘又忘不了,偏偏卻能勾得他莫名地心癢難耐。
如此反復,實在是折磨,尤其是此時內心欲念橫流、難以得清靜的他來說,愈發地難忍。
一股無名之火騰地就生了出來,似乎要把他自己都點燃。
下一刻,他卻是驚著了。
因為他當真點燃了。
“哼!爾等潑魔!”
“何德何能!怎敢竊居寶地!”
沈仙只聽“自己”發出一聲怒喝。
周圍的景致頓時就變了個樣。
洞還是那個洞,卻忽然出現了許多“人影”。
只是這些“人”個個奇形怪狀。
有豹頭人身,有人頭虎身,有背生雙翼,有渾身插羽……
林林總總,卻是沒幾個長得像人。
倒是有幾個,裸露著身軀,曲線玲瓏,肌如凝脂,站在那里騷首弄姿,只看一眼,便令人血脈噴張,難以自持。
令沈仙急急就想要閉眼,不敢去看。
哪里有女子會如此不知廉恥?
雖具人形,但與那些奇形怪狀的都一樣。
分明都是妖!是魔!
而這些妖魔,此時正聚在那石門之前,指著“他”嬉笑不已。
“嘻嘻……嘿嘿……”
“哈哈哈……”
這陣陣笑聲,沈仙再熟悉不過,就是他一直尋覓不著的。
原來源頭卻是在這里?
這些妖魔是在嘲笑他,抑或是“他”?
“他”一怒,沈仙此時倒是變成了旁觀者一般,連心底被勾起的那股沖動欲念,都淡了許多。
只看“他”越是怒火高漲,那些妖魔就越是笑得歡快,“他”也就越是憤怒。
“呔!”
終于,“他”按捺不住,騰身躍起,揮起雙拳就搗進了那群妖魔之中。
此時沈仙才注意到,“他”的雙手粗大無比,臂上筋肉虬結,滿是黑毛密布,根根如針。
能擁有這般雙臂的,怕不是腰廣十圍,身高三丈?
定是曠世兇魔般的人物,絕不可能是他自己。
果然如他所料,這兇人斗在的拳頭每一次揮出,便在成片的妖魔被掃飛,一觸即潰,不是筋斷便是骨折。
不過眨眼功夫,便將這滿洞的妖魔都打倒,無一幸免。
“他”攥著斗大的拳,獰笑著走向倒地的妖魔,似要趕盡殺絕,狠下辣手。
“且慢!”
“大王且慢!”
“大王好本領!我等愿奉大王為主,只求大王留我等一命,必不敢生二心,甘效犬馬!”
眾妖魔紛紛求饒,口稱大王,欲奉為主。
“他”似是被一聲聲大王喚得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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