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寧承旭、似年和余嬸都在看笙歌,等著她的選擇。
笙歌理著手上的豌豆莢,低著眸,沒立刻回答。
余嬸笑了笑,“兩個小伙子都這么帥,確實很難選啊,如果是我,我兩個都要。”
本是想緩和氣氛,但除了她自己,那三個男人完全沒有一個人跟著笑。
明明是玩笑話,他們卻像是非常重視這個問題。
余嬸尷尬的收斂笑意,不搭腔了。
迎著幾個人的注視,笙歌沒什么特別的表情,不滿的癟了癟嘴,“我不選,我都不認識他,為什么要選他做老公。”
心頭仿佛一根弦繃斷,痛不欲生,紀御霆喉結輕滑,嘴里嘗到劇烈的苦澀滋味。
太苦,太苦了。
苦得他鼻尖酸酸的,垂著眼眸,將情緒壓抑了好一陣。
似年的表情也不太好看,只管守在自家御爺身邊,心疼他瞬間慘白的臉色。
除此以外,寧承旭的表情,也不比另外兩個男人好。
他猜對了,現在的笙歌不會選紀御霆。
但他高興不起來,因為通過這幾天的獻殷勤,笙歌已經對他熟悉起來了,肯信任她了,盡管這樣,跟不認識的紀御霆比起來,她依然沒有選他。
三個男人背脊僵直的站在院子里,活像三尊大佛。
余嬸沒忍住,去端了幾根板凳出來,讓他們坐。
又問寧承旭:“你這幾個客人今天要不要留在這里吃晚飯啊?很晚了,山里黑得快,今晚恐怕還要借宿一晚吧,可……”
余嬸有點犯難,“家里就兩張床,一個木沙發,恐怕睡不下。”
寧承旭想起還候在山頂的那群國調局警員,立刻答:“不用了余嬸,他倆不……”
還沒說完,紀御霆啞著嗓子接下他的話茬,“沒關系,我和似年可以打地鋪,只要有兩床棉被就行了,天黑了確實不好出山,勞煩余嬸了。”
盡管極力忍耐,慘白的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他嘶啞的聲音,依然哽得不成樣子。
笙歌剝豌豆莢的手一頓,不由得側眸,又看了他幾眼。
余嬸是幾個人中唯一沒察覺紀御霆情緒有問題的,她只是多打量了下紀御霆和似年的著裝。
軍裝啊,一看就大有來頭,氣度不凡,非富即貴。
“不麻煩的,就是怕委屈了兩位先生。”
似年替自家爺笑著答:“不委屈的,余嬸這里空氣好,山清水秀,能借宿一晚是我們的榮幸。”
打地鋪算什么,他記得之前跟紀御霆去邊境執行任務,睡在雨泥地里不能動彈,整整熬了十二個小時。
余嬸也笑,氣氛總算緩和了一點。
但人的悲歡并不相通,紀御霆的目光自從看到笙歌就再也沒有挪開過。
看到他這么難受,笙歌好像完全沒有反應。
她真的……不記得他了嗎?
怎么會這樣?
他目光垂下,從笙歌的臉上,落到她正在剝豌豆莢的纖白指尖。
左手無名指上,還套著那枚熟悉的紅玉戒指。
眸底倏地升起星星之火,紀御霆上前兩步,不甘心的半蹲在笙歌的矮凳前,嘶啞的聲音微顫著問:
“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笙歌不說話,抬起溫柔的眼神,只跟他對視了一秒,便再次垂下眼,平靜的糾正他,“是不認識。”
心頭又是一疼,紀御霆繼續質問:“那你左手的戒指是怎么回事?你結婚了,你不記得你老公是誰?”
笙歌看向左手,摩挲著上面的光滑,始終低垂著眸,搖了搖頭。
“我忘了很多事,不記得這枚戒指怎么來的了,但戒指好像已經帶了很久,取不下來了。”
“或許……我是有個老公的,而且,他應該對我很好,從不讓我做家務,把我這雙手養得白白凈凈。”
“我應該也很愛很愛他,才會一直戴著這枚戒指。”
寧承旭在一旁靜靜聽著,鳳眸斂去黯然之色,一言不發。
紀御霆長睫顫得厲害,水霧彌漫在眼眶里,使他視線模糊,卻極其要面子的不讓淚珠滾落。
薄唇輕抖著,他臉上全是懊惱和自責。
像弄丟心肝寶貝似的,寬闊的雙肩微顫,無助極了。
“他不好,一點都不好,他沒有保護好你,害你受這么苦。”
笙歌一本正經的反駁,“這不關他的事,我老公一定是世上最好的老公!而且,我一點都不苦,余嬸對我很好。”
都不記得了,還覺得老公最好?
一時之間,紀御霆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傷心。
他顫著手,習慣性的想搭在她的膝蓋上,還想摸摸她,甚至抱抱她。
又怕她會把他當成輕浮的流氓,在心里留下一個厭惡的印象。
怯生生的收回手,紀御霆咽下喉頭的腥甜味,不甘又慎重介紹自己:“笙笙,我叫紀御霆,你的老公,我們結婚五年零七月十一天,我們還有兩個五歲的孩子,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寧承旭微微蹙眉,凝重著臉在旁邊盯著。
笙歌先是將寧承旭看一眼,而后噗呲一笑,“這幾天是怎么了,怎么你們一個兩個都說是我老公,我哪來那么多老公。”
紀御霆瞬間表情冷峻。
似年也是一驚,惡狠狠瞪了寧承旭一眼。
寧承旭略帶不自然的低下頭,起身拿走笙歌面前裝著青豆的籃子,“等會我幫余嬸一起炒菜,你們繼續聊。”
紀御霆收回眸中的冷意,這會沒空追究寧承旭,仰頭凝視著笙歌,“他怎么跟你說的?”
笙歌笑,像告狀似的,將寧承旭幾天前的事全抖落出來。
“還能怎么說,四天前他突然找到這里,也跟你這會一樣,眼睛紅紅,態度誠懇,發現我不認識他,他就說是我老公,還要我跟他回去。”
“我不肯,問他要結婚證,他拿不出來,我就讓余嬸把他趕出去。”
“誰知道他不肯走,在院子里站了一夜,余嬸說他看著不像壞人,就留他住了幾天。”
似年在旁邊聽得比正主還激動,義憤填膺的控訴,“誰會把壞人這兩個字寫在臉上,他就是壞,一肚子壞水,沒安好心,趁人之危!”
實在氣不過,似年倏地起身,氣勢洶洶的擼袖子,嘴上卻是說:“我去廚房看看他,幫他洗菜!”
語氣兇得要死,倒像是要去打架的。
笙歌沒阻止。
余嬸怕出事,立刻跟著起身,“我該去炒菜了,你倆聊吧。”
笙歌趕忙拉住余嬸,讓她坐回去,“今晚就讓他倆做飯吧,余嬸你陪陪我。”
“哪有讓客人做飯的道理,這不成的。”
“他們都沒把自己當客人,自覺得很呢,余嬸你就別管了。”她湊到余嬸耳邊,聲音小了兩分,“又來一個說是我老公的,余嬸你不得幫我把把關?”
紀御霆:“……”他不是聾子,這么近的距離,他聽得很清楚,不必像防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