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少年大將軍 >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 老狐貍
    “凌將軍,照這意思,要怪還得怪咱們自個太蠢了?”婁關山自嘲憤懣道。

    凌孤眠笑了笑,沒有說話,不過要說什么卻也不言而喻。

    “欺人太甚,簡直是欺人太甚了,受他娘的這個鳥氣。”徐常又開始叫罵起來,連帶著帳下諸將議論紛紛,誰的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了。

    “聯名上書,一定要聯名上書,他娘的,讓守就守,讓撤軍就撤軍,這是讓軍中的弟兄們白死!”一將憤慨喝道。

    諸將齊聲應是,便要聯名上書朝廷,讓李落給一個交代。

    元稹若有所思,沒有呵斥亂糟糟的中軍大帳,而是撫須打量著凌孤眠,對諸將的請命聲充耳不聞。

    凌孤眠看似一臉茫然,也有些不甘心的意味,不過從始至終都很鎮定,沒有什么激憤的模樣。

    元稹揚了揚手,諸將噤聲,元稹盯著凌孤眠含笑問道:“不知道凌將軍打算怎么辦?”

    “還請元帥指點。”凌孤眠恭敬回道。

    元稹哈哈一笑道:“你我雖然同為王爺轄制,但份屬不同,老夫是定北軍,你是北征大軍,指點就談不上了。”

    凌孤眠眼睛一亮,誠顏示謝道:“多謝元帥指點。”

    元稹一怔,愕然不解道:“指點?本帥指點你什么了?”

    “末將隸屬北征大軍,聽命于王爺,如今王爺傳下帥令,先不說軍令如山,主帥之令末將不能不從啊。”

    元稹愣了半晌,暗呼厲害,好一個借坡下驢,猜得出凌孤眠早就有領命的意思,這會反倒成受了自己的點撥。

    元稹暗暗搖頭,將是良將,只可惜心機太重。

    “這么說來凌將軍要領命?”

    “嗯,”凌孤眠點了點頭道,“末將會依令撤軍。”

    “迂腐,你不知道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道理么?”徐常還在忿忿不平的叱道。

    凌孤眠淡淡一笑,面無異色,沉聲回道:“不管王爺這道帥令有沒有什么其他的用意,末將會接令撤軍。”

    “孤眠……”

    凌孤眠止住婁關山說話,平聲說道:“婁將軍無須多言,既來軍中,就該守軍中的規矩,不可造次。”

    婁關山漲的滿臉通紅,滿臉憤慨之色,猶自在一旁生著悶氣。

    元稹點了點頭,看了凌孤眠一眼,忽地微微一笑道:“老夫明白了。”

    凌孤眠起身一禮,道:“元帥,末將先回營了,稍后會命人前來通傳行軍諸事,告辭。”

    “好,慢走不送。”

    凌孤眠恭身一禮,轉身出了中軍大帳。婁關山跟了出來,疾聲低語道:“孤眠,真的要退兵?”

    凌孤眠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看不出在想什么。

    “關山,這里不是卓城,軍營之中等級森嚴,外人在 ,外人在的時候莫要喚我名字。”

    婁關山張了張口,悶悶的哼了一聲,去了一旁招呼軍中親衛牽馬過來。

    凌孤眠站在中軍大帳前,面若寒霜,聽著身后定北軍諸將不加掩飾的抱怨和對自己的不滿恥笑,嘴角慢慢的滲出一個冰冷的嘲笑。

    旗嶺山早就該棄守了。

    李落知道,凌孤眠知道,也許帳中的元稹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來些眉目,剩下的只是一群單憑一腔血勇的莽夫,什么都不知道便在那里大放厥詞的蠢貨,就連所謂的卓城七杰也不例外。

    小市關在整個北府戰局當中連雞肋都算不上,只是大甘朝廷的一塊遮羞布而已,向世人昭顯著北府戰局還不是最壞,雁沉州也還沒有落到草海諸族手中而已。但是從行軍布陣而言,小市關已經不該守,也守不住了。鄞州如果還在大甘手中,小市關還有點用處,如今鄞州失守,小市關所謂天險實則已經無險可守,倘若鄞州的草海鐵騎騰出手腳,渡江東進,小市關就成了大甘諸部將士的墳墓,到時候插翅難飛。

    可笑李落救了一帳蠢將的性命,他們反而還在這里咒罵李落。凌孤眠冷冷一笑,雖然看出來了,但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凌孤眠自然心中有數。如今的北府,誰也不敢說棄守旗嶺山,或者說沒有想過棄守旗嶺山,李承燁不敢,元稹不敢,凌孤眠想過,到了最后卻也沒敢這么做,唯有李落,不論情由不辨口舌,只是一紙帥令,說棄守也就棄守了,如此霸道,讓凌孤眠艷慕之余,更是多了幾分心驚。

    在李落揮師北上之時,李落曾派人去往凌孤眠營中傳信,若是旗嶺山不可守,棄守退回幽州。

    李落傳信的時候,鄞州尚在。

    凌孤眠的面色愈加陰沉起來,李落想到的戰局是自己沒有想到,或者說當時并未想到的,只是當鄞州戰局慢慢惡化之后,凌孤眠才明白李落傳信的用意。

    論眼界,自己終究差了李落一籌。念及此處,凌孤眠心中郁氣難解,狠狠的抽了一記馬鞭,回頭望著元稹的中軍大帳,從牙縫里擠出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寒聲說道:“老狐貍……”

    鄞州首府盤江府,首城六盤城。

    六盤城里已經沒了大甘官兵,隨處可見來來去去的草海異族,大聲的說著,笑著,街上幾乎看不見一個大甘百姓。沿街的居所大門凌亂的散著,有的開,有的閉,聽不到雞鳴狗吠聲,也聽不見有一句熟悉的大甘言語。

    不過,街上倒還算太平,也沒有太多戰火肆虐過的痕跡,血跡很少,殘磚斷瓦也不多,人來人往,人去人留,看上去有些規矩,有那么幾絲殘敗的平靜。

    只是,巷子深處,偶爾能聽到的嗚咽聲大約也能告訴這天地并非是看上去的模樣,院墻背后,巷子暗處,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著什么,就算是蒙厥撥汗相柳兒在這里,恐怕也一樣阻止不了。

    大甘將士敗退的太快太急,并不是所有的百姓都能逃得了難。

    城外,一個小小山坡上的一座小小山莊,相柳兒抱著一捆青草,很仔細的喂著院子籬笆里圈起來的兩只小羊,一白一黑,一個大些,一只小些。

    大甘的米面草海將士吃不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