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尖叫,而是那種,因為呼吸太過急促,嗓子里出現的那種尖銳的氣流聲。
“哎!”兩個陪護馬上湊了上來,“左太太!左太太!你沒事吧?”
另一個陪護已經馬上按下了呼叫鈴。
而洗手間的門,嘭一下就被從里頭打開了。
左寒面色蒼白表情焦急地從里頭走了出來,臉上還濕淋淋地沾著水。
他原本只是擔心自己精神不足,所以進洗手間洗個冷水臉而已。
有兩個經驗豐富的陪護在這里守著,而且還不知道梨梨什么時候能醒來。
所以左寒才松懈了片刻,決定進洗手間洗個冷水臉而已。
就這么一會兒而已!
才往臉上澆了兩捧涼水,就聽到了外頭傳來了那種尖嘯的氣聲。
一瞬間就將左寒的心給拎起來了。
哪里還需要什么洗個涼水臉,這道聲音一出現,左寒原本還不足的精神,一瞬間就緊繃了起來。
猛地就沖了出去。
“怎么回事!”左寒一拉開洗手間的門。
看到的就是一個陪護在按呼叫鈴,而另一個陪護則是死死地按住了床上的程梨那纖弱的身體。
然后,左寒就看到了程梨蒼白的、痛苦的、驚恐的臉。
左寒一瞬間,心如刀割,“梨梨!”
按住程梨身體的那個陪護說道,“左太太,你冷靜一點,你現在不可以隨便亂動的,請冷靜一點。”
左寒也反應了過來,快步上去,幫著陪護一起,努力穩住程梨的身體。
她現在的身體情況,哪里還經得起什么大幅度的動作……!
“梨梨,梨梨!”左寒甚至,不知道應該說什么,他只能動作溫柔又堅定地將她摟著,按著,不讓她動。
他手臂圈住了她的肩膀,將她以一個只能好好躺著的姿勢,困在了床上。
也是因為這個姿勢,兩人的距離很近。
于是,左寒聽到了她嗓子里那種宛如受傷小獸般的哀嚎聲。
一刀又一刀,扎在了左寒心上。
她聲音嘶啞,“我的腿……我的腿……好痛……”
左寒一邊努力圈住她,一邊伸手握住了鎮痛泵的開關,將藥量加大了。
左寒聲音低沉沙啞,“我知道,我知道……再忍一忍,藥效馬上就起效了,很快就不疼了。”
但程梨卻似是因為剛剛才清醒過來,被這種劇烈的痛覺,還有看到自己的腿此刻情況的視覺沖擊,給沖擊到了。
她根本反應不過來,也無法保持冷靜和理智。
直到,她感覺到了……
好像有什么溫熱的液體,滴落在自己的脖頸上。
明明是溫熱的溫度,卻如同硫酸一樣,帶著灼熱的感覺,烙在了她的皮膚上。
讓她一瞬間,就渾身一震。
原本還因為忽然清醒,無法保持的理智,此刻仿佛忽然冷靜了下來。
她的哀嚎聲戛然而止。
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左寒以為,先前對于他的心宛如凌遲一樣的酷刑終于能夠停止了。
卻沒有想到,那不是停止,而只是開始。
因為,他聽到了程梨低啞的一聲,“為什么……不干脆讓我死了算了。”
左寒渾身一震。
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甚至不敢朝程梨的眼睛看一眼。
他不敢。
他害怕從這雙眼眸里,看到讓自己恐懼的神色。
那就是……程梨對他漠不關心的神色。
那比任何都要讓他感到恐懼。
很快,江橙就帶著人沖了進來。
“醒了?!”江橙風風火火沖了進來,到了病床邊。
江橙一下子眼圈都紅了,她握了握程梨的手,啞聲說道,“壞家伙,你要嚇死我呀……”
程梨沒有說話,她只是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江橙,然后才開口喃喃了一句,“我的腿……”
江橙的目光黯了一瞬,像是想要顧左右而言他,“現在看著可怕,是因為還要做二期手術的緣故,現在這樣只是暫時的,你別怕。”
程梨又問道,“我的腿……”
她頓了頓,補了一句,“我是不是殘了?”
江橙說道,“你就是骨折,等到手術做好固定之后,也就是傷筋動骨一百天,恢復時間會長一點,等骨頭長好了,你好好做復健就行。”
程梨定定看了江橙片刻,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出來,流進了頭發里。
她又問了一遍,“我是不是,殘了。”然后補充了一個稱呼,“江醫生。”
這個稱呼讓江橙渾身一震。
站在醫患的立場上,她的確有職責也有義務,讓患者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
江橙低聲說道,“手術過后,你好好做復健,你的腿還是能恢復正常功能的。”
程梨看著江橙的眼睛,“那我換一個問法,我以后……我還……”
大概是心里已經多少猜到了答案的緣故。
所以她想要問出口來,卻一直有些語塞。
深呼吸了一口,才問了出來,“……我還能跳舞嗎?”
江橙沒有說話,她只是默默避開了程梨的目光。
程梨的眼睛很快速地眨了眨,或許是想要忍住眼淚,但是眼淚卻愈發洶涌了。
程梨沒有再說話,只是抬起手來,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江橙心疼極了,在一旁說道,“梨子,咱們先不沮喪,現在醫學日新月異,什么都有可能發生,所以咱們先不沮喪,好嗎?你不是最樂觀最堅強的了嗎?”
程梨的手依舊擋著眼睛沒有松開,她低聲說道,“是啊,事實證明,太樂觀堅強……沒有什么好下場。”
江橙也不知道應該怎么勸了,只能夠輕輕地握著程梨的手,“我會陪著你的,我和覓覓都會一直陪著你的。”
程梨什么也沒說,好一會兒,才低聲說了句,“你先去忙吧,我休息一會兒。”
江橙聽了這話,雖然自己還想在這兒待著,但還是一步三回頭地從病房離開了。
兩個陪護都非常專業,沒有需要絕不會來打擾。
她們都坐在門邊。
此刻病房里,就只剩左寒和程梨兩人。
先前,左寒就一直沒來得及和程梨說些什么,此刻只剩他們兩個人了。
仿佛終于有了可以交流的機會。
左寒在床邊坐下,伸手用沾了水的毛巾給程梨的眼睛冷敷。
“敷一敷眼睛,就不會腫得厲害了。”
程梨一言不發,比起說是交流,不如說是左寒單方面在向程梨說話。
場面看著,怪讓人覺得心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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