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劉備這才想起從懷中小心取出錦囊:
“軍師暈倒前給了我三個錦囊。這些謀劃都出自錦囊之中。”
這回不光陳登和陳宮,連見多識廣的陳瑀都驚得合不上嘴了。
既然是錦囊妙計,必然是暈倒之前就已經想好。
這等鬼才,試問天下還有誰能出其右?
陳登和陳宮二人,在天下謀士中,也算得上是一流的高手,卻也沒能想到如此深遠。
而一個病懨懨的軍師,暈倒之前就已規劃出如此精妙的一盤棋。
陳宮呆了半晌,輕呼道:“我的天哪!”
“難怪主公不動則已,一動驚人,一夜之間,便輕松奪回徐州。”
“呂溫侯死的不冤啊!碰到軍師這樣的對手,哪有一點點勝算?”
陳登拿過前兩個錦囊看過之后,卻更加驚詫:
“為何軍師能算出曹操十月初會攻下壽春?而且確定曹操必撤軍?”
什么?
陳宮馬上湊過來看。
這字......嘖嘖嘖......
但是內容卻是無比簡單。
上面幾行字讓兩人如同被電擊。
陳宮不由念了出來:
“曹操大敗壽春,然后會撤軍。”
“請主公十月初與陳登匯合,趁曹操撤軍,便揮師南下,徹底剿滅袁術,占據淮南。”
“之后看第三個錦囊。”
二人抬頭望著劉備。
這簡直不像是在謀劃,而是寫下的預言。
陳宮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不缺糧,也不缺人,更不缺士氣,曹操為何要撤軍?
劉備無奈笑了笑,他也不知如何回答。
蘇哲的計謀一向如此,如預言般清晰明白。
如同已經提前解開了謎底,宣告了結局,只管安心地去相信便可。
陳瑀驚道:
“劉將軍有此等神鬼莫測之人,天下何愁不定?”
難怪會讓元龍匆匆而來,讓他不可輕動。怕正是因為軍師有這樣的神鬼之才,早算到他此舉不成。
不由一陣后怕。
劉備淡淡一笑。內心卻苦道,天妒奇才,竟然被怪病纏身。
一親衛入內,遞上一封書信。
“主公,小沛來信!”
劉備喜出望外,馬上接過拆開。
其余三人也無比期待著信的內容。
劉備展開了信,信上反射的燭光映亮了他的臉。
霎時,這張平靜如深潭的臉,竟泛起了漣漪。
劉備后怕地嘆了一口氣,然后笑了起來:
“元龍,公臺,軍師昨日便醒了!”
陳登略一計算,驚訝道:
“軍師整整睡了五天。若不是早為主公準備好錦囊妙計,豈不是行差踏錯?”
“也就是說,軍師連他自己會暈倒都算到了?”
眾人一下子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一個身體病懨懨的人,腦子和遠見卻是通了鬼神般出眾。
英雄惜英雄,智士惜智士。
對這位軍師,陳宮不由產生了極大的好感。
而陳登雖然認識蘇哲,以往卻從未聽說過蘇哲有過什么過人之舉。此番讓他覺得以往真是瞎了眼。
陳宮將錦囊還給劉備:
“所以,最后一個錦囊,要等我們占據淮南之后再拆看。”
“軍師智謀之深遠,世間真是獨一無二。”
因為知道了軍師醒了,劉備一身輕松,接過錦囊,一手指天笑道:“明日,我們且看著曹操退兵吧!”
眾人皆笑。
曹操這邊,此刻眾人卻是忙得熱火朝天。
臨近天黑,整個糧倉已經幾乎燒成了焦炭,火勢才漸漸緩了下來。
偌大的一座糧倉,綿延幾十米,如今門板梁柱燒得黢黑,屋頂皆盡燒毀,整個糧倉東倒西歪,隨時都要傾覆。
眾人終于得以近前,一擁而上,將最后的火悉數滅掉,顧不上頭頂的危險,從剩下的炭堆里努力尋找還沒有焚盡的糧食。
慢慢的,有一捧算一捧,有一把算一把,只要沒燒焦的,都收集了起來。
上至將軍,下至小卒,一個個都是滿臉塵灰,滿手炭黑。
攻城半日,又救火半日,再搶救糧食半日,眾人皆是腰酸背痛,疲憊不堪。
但眾人片刻不敢懈怠,輪流上場,一刻不停。
曹操休息了半日,頭疼稍有緩解,便叫來荀彧詢問糧倉的情況。
荀彧見曹操坐在塌邊,用胳膊支著頭,一身倦容,便低聲說道:
“明公,大火已滅。糧倉的底部,找到了一部分還沒有焚燒殆盡的糧食,約有......”
曹操聽聞,立即抬眸問道:“約有多少?”
荀彧再次在腦海中確認了一下,謹慎答道:“約可供大軍吃兩日。”
曹操重新緩緩垂下頭:“我知道了,文若,你出去吧。”
本以為攻陷壽春,便可獲得補給。
沒想到城陷之時,守糧的袁軍將其付之一炬!
袁軍倒是好骨氣!寧愿燒了也不留給他曹操。
但那袁術鼠輩,卻早已將壽春的金銀財寶席卷一空,逃往淮南了。
這么渣的主公,真是配不上這么好的將士!
曹操替英勇的袁軍不值,更替自己不值。
費了這么大的勁兒,除了兩敗俱傷之外,毫無收獲,實在是如鯁在喉。
突然荀彧又走了進來。
抬眼看了一眼曹操,遞過來一封信,眼中沉靜而肅然。
荀彧的性子曹操最是了解,越是沉靜,說明事情越大。
曹操取了信過來看,一看之下,血全沖上了頭。
“張繡這個賊子,居然敢趁亂猖獗犯境!”
荀彧緩緩說道:
“張繡仗著有劉表協助,二人互為援助,的確是挺會張牙舞爪。”
曹操恨道:“我總有一日,會拔了他的牙和爪!”
荀彧沉聲道:
“如今張繡軍勢盛大,曹洪敵不過,才匆忙來信。依照信中所言,如果我們再不回去,兗州都要危險了。”
“如今既然壽春已無補給,多留無益。不如暫時回去,等明年糧草充足,再圖殲滅袁術。”
曹操實在舍不下這即將到手的戰績。
但糧草確實是個大問題。
這一年,到處都缺糧。
所以糧價也居高不下。有的地方一斛糧食竟然高達五十萬錢!
曹操一直命人籌軍糧,奈何籌備太難,根本跟不上大軍的消耗。
壽春這個地方更是離譜,何止餓殍遍野,路邊時常看到有人在死人堆里割肉。
曹操定下神來,想了一陣,終于下定決心:“好,就依文若之言,三軍整頓一日,明日便班師回許都。”
淮南。
城墻上士兵嚴陣以待,嚴防曹操來襲。
城內州府大堂,眾人正緊張地等待前方曹軍來襲的消息。
這一日陸續有逃回來的軍卒,也帶回了壽春最新的情況。
但沒有任何一人有看到或聽到曹軍出城的消息。
如果有,也沒法活著逃回淮南來。
門口傳令兵又進來稟告:“報!又有一將士來報!”
袁術馬上抬起頭,打起精神,大喝:“傳!”
一偏將匆匆進來。只見周身軍衣破碎,全身血跡未干,滿臉漆黑,只有兩雙眼睛的眼白能讓人認出這個人是大睜著眼睛的。
見慣了衣著華美的文臣百官,突然看到這個將士如此臟污的外表,袁術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轉過頭問道:
“你有何要報?”
偏將恭恭敬敬答道:“稟陛下,我乃守衛壽春糧草的守將,壽春的糧草已被我等燒了!”
袁術聞言大驚,繼而大怒,氣得站了起來:“什么?糧草被燒?你你你怎么敢把糧草都燒了!那是整個淮南一半的糧食!!”
偏將大驚,慌張得不知如何自處。
當時只想到既然城要丟了,無論如何不能便宜了曹軍,并沒有想那么多。
眼看著袁術正準備降罪此人,閻象站了出來:
“陛下,此糧燒了雖然可惜,但也因禍得福,曹操原本就缺糧,如此便只能止步江北,沒法再南下了!”
楊弘也立即附和道:“恭喜陛下,我就說怎么這么久了曹操都沒動靜,這樣說來,必然是缺糧了,不然這會兒早都到淮南城下了。真是因禍得福啊!”
眾人也才反應過來,紛紛慶賀:“恭喜陛下,恭喜陛下!”
袁術反應了過來。臉色由盛怒變得緩和,又由緩和變成了笑意,最后也忍不住哈哈哈哈大笑起來。
袁術一邊慢慢坐下,一邊對這位偏將說道:“我不過是和你開玩笑而已!好!你有大功!我必厚厚賞你!你先退下吧!”
偏將拜謝,然后惶惶然出去了。
堂內一片歡聲笑語,緊繃了幾天的神經終于放松了!
袁術對眾人笑道:“真是天佑我大成!”
眾人皆賀道:“陛下真乃真命天子!”
“陛下自有吉人之相,逢兇化吉,遇難成祥啊!”
“天佑君主,陛下果然是天定之人!”
袁術在興頭上:
“來人!搬上美酒佳肴,我今日要與眾位愛卿不醉不歸!”
眾人的熱情更是被點燃了,喧鬧之聲沖上了屋頂。
閻象急急奏道:“陛下!陛下!”
袁術正待回去更衣,聽到眾人的歡慶中閻象的聲音,回身問道:
“閻愛卿有何要奏?”
眾人聽聞袁術的問話,立刻靜了下來。
閻象緩了口氣,鄭重奏道:
“陛下,雖然糧倉已燒,曹軍必然要退兵,但當此關頭,還有陳登和孫策的兵馬在,不得不防!”
袁術聞言沉思了起來。
楊弘立刻站出來說道:“閻象,你是不是見不得我們眾人輕松片刻,總是拉個苦瓜臉干什么呀!”
“陳登區區五千兵馬,能干什么呀!而且攻壽春那么多天,他也就在外面吆喝吆喝,連城門跟前都不來。”
“提到孫策就更離譜了。陛下待孫策那么好,從未虧待過他,他至于那么為曹操賣命嗎?曹操又不是他爹!”
“而且你看看,這么多天,孫策說是來圍攻,他攻了嗎?”
“說白了,這劉備和孫策無非是給曹操點面子罷了,誰還能真的撕破臉來找咱們麻煩,也不掂量掂量他們自己幾斤幾兩!”
“閻象啊,我看這孫策劉備之徒,比你可是變通多了,你就是一根筋哪!”
袁術聽了楊弘這么一通話,深覺挑不出一點兒毛病,于是哈哈哈對著閻象說:
“閻愛卿,這幾天局勢危機,想必你也是緊張過度了,如果累了,可先自行回去休息,朕就不勉強閻愛卿了!”
說罷便讓左右攙扶著,轉身離去。
楊弘白了閻象一眼,轉身和周圍的百官嘻嘻哈哈去了。
閻象看著這一切,搖搖頭,走出了議事堂。
眾人遇難則如大廈將傾般惶恐,遇喜則如春風催柳般得意。如此心浮氣躁,草率行事,早晚禍之將至!
剛剛入夜。
鳳縣。
劉備軍中響起一陣腳步聲。
劉備帳前侍衛匆匆入內稟報:“主公,斥候來報,壽春糧倉起火,糧食幾乎焚燒殆盡。”
劉備驚聞,微微頷首。
如此推斷,曹操不得不盡快撤軍。
馬上喊道:“速請陳公臺和陳元龍來議事!”
“是!”
頃刻,陳登和陳宮披著衣服相繼來到劉備帳中。
“二位,袁術的糧倉起火,糧食幾乎焚燒殆盡了!”
二人聞言面色一變。
他們都沒想到居然是糧倉被焚,導致曹操不得不退兵了。
軍師的預言又一次應驗了!
陳宮心中大為震動。
這個軍師,太不可思議了!
不由望向陳登,陳登也驚訝地看著陳宮。
陳登回過神對劉備說:
“袁術如果知道曹操撤軍,必然放松戒備。既然如此,兵貴神速,我們不如分兵直接南下,一擊而破之!”
劉備深深點頭:“對!所以夤夜請二位至此。我們得提前準備南下了!”
陳宮沉吟道:“速速進軍沒有問題。只是袁術雖敗,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軍只有兩萬五千人,直接攻城,難免折損巨大,不如用計。”
劉備聞言,眼中露出欣喜之色:“愿聞公臺妙計。”
陳宮便如此這般說了一陣,劉備聽完,連連點頭。
當即召集所有將士入內聽令,整軍待發。
大軍即刻分五路南下。
關羽、宋憲各領一路從西側包抄。
劉備、魏續各領一路從東側包抄。
還有一路由高順帶領,并親自挑選了十幾個勇士,扮成平民,在壽春城附近找到一些袁軍裝束,再奔淮南而來。
五路人馬均相距數里散開,沿著荒僻小徑,馬裹蹄,人銜草,用布遮住兵器的寒光趁著夜色迅速潛行,不久便分散渡過了大江,隱入了茫茫夜色中,不知其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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