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沈翩枝的眼睛，賀厲存的腳步停頓住了。
眼眶之中，不知道有什么正在醞釀。
被他抱在懷里的小年，像是發現了什么，小丫頭睜大眼睛，伸手去觸摸賀厲存的眼角：“爹地，你怎么流淚啦？”
賀厲存沒說話，緩緩將小年放在地上，他的視線，卻始終都沒有離開沈翩枝半刻。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喑啞：“醫生馬上就到，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此刻，沈翩枝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輕輕搖頭，眼神平和：“下雪了，我是不是，睡了好久好久。”
賀厲存悶悶嗯了一聲，側過臉，朝著正在飄雪的落地窗方向看過去，嘴角勾了勾，可他眼底卻并沒有分毫笑意，反而越發赤紅：“是啊，下雪了，你真的睡了很久......”
圍在沈翩枝身邊的小天跟小寒，早就已經紅了眼眶。
就算是以往很少會表露情緒的小寒，此刻也在緊繃著自己的情緒，他紅彤彤的眼睛緊緊望著沈翩枝，生怕他一不留神，沈翩枝就又睡著了。
沈翩枝伸手，因為躺了太久，她的手臂幾乎都使不上力，她勉強笑了笑，摸摸孩子們的頭發：“你們都長高了，還好媽咪沒有一直睡下去，不然，一覺醒來，就發現你們長大了。”
“媽咪......”
小寒緊繃著小臉，小手緊緊拉住沈翩枝的手，眼眶里眼淚已經在翻涌了。
小天無聲流著眼淚，用力搖頭，似乎想要安慰沈翩枝。
很快，一道聲音打破了房間內的傷感：“賀先生，醫生到了！”
是李媽的聲音。
她驚醒地快步帶著醫生，朝著沈翩枝所在的這間臥室方向走過來，一邊介紹：“醫生，這邊請！”
半小時后。
在醫護人員的檢查下，確定沈翩枝除了長期躺在床上的原因導致肌肉無力之外，沒有任何問題，短期的康復訓練，就可以讓她完全恢復至正常人的生活水平。
在醫護人員指導過簡單的康復訓練后，已經是晚上了。
畢竟沈翩枝昏睡的時間算是比較短的，一下午的康復訓練，她就已經可以慢慢下床走路了。
只是腿上沒什么力氣，沒辦法劇烈運動而已。
李媽守著沈翩枝吃過營養粥，就離開了。
房間內重新恢復了安靜。
孩子們還一刻不離地守在沈翩枝身邊，一步都不肯離開。
沈翩枝的目光落在賀厲存的身上：“我有話想要問你，可以跟我聊一聊么？”
賀厲存的眼神停頓了一下，與沈翩枝對視了兩秒鐘，才點頭：“好。”
三小只抬頭看看爹地，在看看媽咪。
小寒主動開口：“走吧，我們先出去吧，媽咪跟爹地，需要一點私人空間。”
“嗷，好！”
小年乖乖點頭，雖然恨不得跟沈翩枝時時刻刻在一起，可她更愿意看到媽咪跟爹地的感情更好。
戀戀不舍地放開沈翩枝的手，小丫頭還不忘叮囑：“媽咪，你有什么事，一定記得叫年年嗷！一定！”
小丫頭還沒說完，就被小寒強行拉著離開了。
小天在原地站了片刻，目光最后在沈翩枝身上停留了幾秒，也跟著離開了。
臥室內，只剩下沈翩枝跟賀厲存兩人。
他走近，坐到沈翩枝的身邊，伸手給她按摩手臂，他眼皮垂著，沒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你沉睡的這些天，奶奶已經回歐洲了，孩子們參加了市級科技作品比賽，拿了一等獎，作品被收集到國家博物館去展覽了。”
“我應該很快就會有一個長假期了，到時，我們一家人，一起去旅行，你想去哪，我們就去哪，我們還沒有一起看過電影，還沒有一起看過日出，以后，我們還有很多很多第一次要做。”
“陪我一起，好嗎。”
沈翩枝沒有接他的話，她眼神平靜沒什么情緒，只是盯著他那雙垂著的眼睛：“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你早就已經恢復了，根本沒有什么神經毒素。”
沈翩枝反手握住賀厲粗的手腕，眼底閃過一抹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情緒，她輕輕笑起來，笑容有些失望：“果然是這樣。”
“賀厲存，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究竟——”她眼睛紅了，字字泣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為什么你明明沒事，卻要裝作中毒的樣子讓我擔心。”
“我，也是你布下天羅地網中的一環嗎。”
她早該想到的。
為什么她蘇醒后，賀厲存就已經好好站在她的面前了。
就算基因藥的效果再強大，也不可能強大到讓他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徹底恢復。
根本就沒有什么神經毒素。
他沒有中毒。
沈翩枝眼眶泛紅：“賀厲存，我想知道真相，不要瞞著我，欺騙我了，好嗎。”
賀厲存垂下去的眼皮，緩緩抬了起來，他盯著沈翩枝眼底的失望，眼神一頓：“我沒有故意騙你，原本，我是不打算讓你參與進來的，沒想到，我注射進體內的毒素，提前爆發了。”
他確實沒有中毒。
只不過，沈翩枝檢查到他體內的那些毒素，是他自己給自己注射的而已。
為的，就是引蛇出洞。
原本，他也確實沒打算讓沈翩枝加入。
他甚至已經算計好，這個計劃完全不會讓翩枝受到任何傷害。
整個入局的人，原本只有他跟謝斐，以及謝斐身后的勢力而已。
至于境外的那些家伙，也只不過是這個局中的陪襯，他們所有人的目標，會是他賀厲存一人。
從始至終，都不會牽連到翩枝。
可是，人算終究是不如天算。
他低估了沈翩枝的能力。
沒有預料到她真的會研究出進化藥物，更低估了境外那群家伙對進化藥物的瘋狂。
聽到賀厲存提到這些，沈翩枝凄慘一笑：“引蛇出洞？賀厲存，既然你早就開始懷疑我師哥，那你是不是，也早就開始懷疑我了？怪不得，我開的藥方一點作用都沒有，你是不是怕我下毒，從來都沒喝下去過。”
“這么說，你讓趙凌飛跟著我，是不是也只是想監視我.....并非真的擔心我。”
賀厲存抿著唇，沒有回答。
沈翩枝笑著往后倒退，無比失望地盯著他：“孩子們的撫養權跟財產分割，我會讓律師通知你。”
“賀厲存，我們還是，離婚吧。”
淚如雨下，沒有停留，沈翩枝大步朝著臥室外走去。
可是，她剛剛開了臥室的門。
趙凌飛的身影，就堵在了她的去路上。
趙凌飛低頭半跪下來：“大嫂留步，賀爺如果真的懷疑您，就不會將所有身家全部轉移到您的名下，也不會將老夫人跟夫人的生命安全交到您的手上。”
“請大嫂仔細想想，賀爺從未虧待過您。”
“你救過我，我不想跟你為難。”沈翩枝眼睛紅彤彤的，緊緊盯著趙凌飛：“讓開！”
趙凌飛將頭壓得更低：“大嫂不原諒賀爺，我就不走！”
“我們賀爺事事替大嫂著想，就算謝斐蓄意殺他，我們賀爺都沒有動他，就是怕大嫂傷心！”
“讓開！”沈翩枝的眼神已經冷了下來：“別逼我！”
“讓她走吧。”
賀厲存表情略有些暗淡，臉色也有些蒼白。
看到賀厲存的臉色，趙凌飛更著急了，他紅著眼睛說下去：“大嫂，您以為您是怎么恢復的？如果不是我們賀帥將他——”
他的話還沒說完，賀厲存眼底的殺意就落了下來：“趙凌飛！”
“賀爺，今天就算是您要殺了屬下，屬下也在所不惜！”趙凌飛紅著眼眶說下去：“您用自己——”
這次，賀厲存是真的發怒了。
不等沈翩枝反應，他手中的兩枚硬幣就朝著著趙凌飛的喉頭彈射過去。
只是瞬間，就讓趙凌飛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賀厲存的臉色緩和了幾分，聲音有些疲憊：“你不想跟我住在一起的話，還是讓我走吧，這處房子留給你，等你什么時候想我了，給我打電話，我再來看你。”
沒有停留。
賀厲存起身，腳步緩慢地朝著臥室之外走去。
如果有人仔細觀察，會發現他的腳步有些吃力。
沈翩枝站在原地，她呆呆盯著賀厲存的身影：“你瞞了我什么？為什么不讓他說下去。”
賀厲存的腳步只是停頓下來，并沒有回頭去看她：“沒什么，他是我身邊的人，自然是向著我說話的，你不用多心。”
這句話落下。
賀厲存的腳步已經走到趙凌飛身前了，他語氣恢復平靜：“來人，帶他下去治療。”
“是。”
“是！”
幾名醫護人員迅速上前，將聲帶受傷的趙凌飛帶走了。
原地。
只剩下沈翩枝一個人。
強烈的不安，讓她根本沒有任何精力去思考其他。
她腳步有些慌亂地朝著賀厲存的身影追上去。
可是，看著他的背影，她又什么話都說不出口了。
賀厲存離開后。
厲園之中重新恢復了安靜。
一切似乎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聽說沈翩枝已經醒了過來，回到總部的金霸天，第一個給她打了電話：“老大！你真的醒了！你現在在哪？我現在就過去看你！”
沈翩枝猶豫了一下，試圖套話：“這段時間，你有沒有聽說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什么奇怪的事？”
金霸天一臉懵逼：“老大，是出什么事了嗎？”
“沒，沒什么。”
沈翩枝轉移話題：“你知道謝斐這個人嗎？”
“謝斐？我當然知道他了！”提起謝斐，金霸天似乎有很多話要說：“這個鱉孫，就整一白眼狼！我們賀帥對他那么好，他竟然還把我們賀帥給綁了！幸虧賀帥留了一手，不然，我們都不一定能見到賀帥了！”
提起謝斐，金霸天滔滔不絕，講述了很多連沈翩枝都沒聽說過的細節。
比如。
當初賀厲存跟謝斐見面時，剛好謝斐被另外的進化人阻止追擊，是賀厲存救了謝斐。
也剛好這個時間段。
賀厲存中毒。
在金霸天的口中，因為賀厲存的庇護，謝斐才得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而謝斐，則是那個十惡不赦的渾蛋。
反水就算了，竟然還試圖殺害救命恩人。
聽金霸天例數了十分鐘謝斐的罪行，沈翩枝才打斷他的話：“能想辦法，讓我見見謝斐嗎。”
“哦，這個當然沒問題，老大您什么時候見這個小子？要不，我現在去接您？”
……
金霸天開著他那輛大型吉普車出現在厲園附近時，沈翩枝已經換好衣服在路邊等著了。
她身上還穿著剛入秋時候的薄款長褲跟薄款長袖體恤，因為，衣柜里入冬的衣服，全部都是賀厲存給她準備的，她不想穿。
金霸天神經比較粗，也注意到沈翩枝穿得格外單薄了，他撓撓頭：“老大，你不冷嗎？”
沈翩枝垂著眼皮，坐上副駕駛的位置：“不冷。”
金霸天哦了一聲，壓低聲音自言自語：“看樣子賀帥的本源之力還真是強大，竟然還有抗凍的能力……”
沈翩枝瞬間抬頭看他：“你剛才，說什么？”
金霸天趕緊搖頭：“沒什么，我什么都沒說，老大，您不是要去見謝斐嗎？我現在就帶您去！”
“我問的不是這句。”沈翩枝眼神冷下去：“你剛才說，賀厲存怎么了？”
金霸天干笑了一聲：“老大，我真的什么都沒說……您就饒了我吧。”
沈翩枝依舊盯著他。
實在遭不住了，金霸天才干巴巴開口：“好吧，老大，既然是您問我了，那我就實話跟您說了，不過，這事您千萬不能說是我說的，不然，賀帥會發怒的。”
說著，金霸天甚至已經想好了替罪羊：“實在不成，您就說是趙凌飛說的好了！”
趙凌飛之前害他進了訓練營一個月的仇，他還沒忘。
找好替罪羊。
金霸天就放心回答了。
幾分鐘后。
沈翩枝的眼眶紅了：“你說的本源之力，是什么？”
“也沒什么，就是骨髓唄，賀帥的骨髓跟普通人的骨髓不一樣，有極強大的修復能力。
您當初從天堂島回來，身上的傷口出現了潰爛，醫生已經給您下達了病危通知，頂尖的醫生也表示無力回天了，賀帥就把他的骨髓給您了。”
其實，金霸天也有些納悶。
因為，他聽說，像他們這些進化后的人類，跟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骨髓一旦抽出，經過進化的身體沒有了能源支撐，會迅速衰老甚至死亡。
這基本相當于一命換一命了。
當初，賀帥想把骨髓捐給小少爺續命，只是，配型失敗了。
不過，這么久了，賀帥一點事都沒有。
難道傳言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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