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艙方向。
換了一套暗紫色長袖旗袍的老夫人緩緩走出機艙，她的肩上披了一件魚鱗款式的珍珠披肩，頸肩戴著一條白色珍珠項鏈，流光溢彩的珠光將老夫人襯得無比貴氣。
白發貼著頭皮在后腦挽了一個款式簡單大方的發鬢。
賀老夫人老了，可她舉手投足間盡顯貴氣優雅，一點沒有遲暮老人的那種僵硬。
跟在賀老夫人身后的是林蕓，林蕓今天換了一套隆重的黑色西裙套裝，胸口上還別了一件寶石的胸針，她緊張地守在老夫人身后，目光不安得朝著機艙外張望。
在看到沈翩枝的瞬間，林蕓更加緊張了，她拼命向著賀厲存的方向使眼色，示意讓他趕緊帶著翩枝先離開這里。
賀厲存像是沒有看到她的提醒，恢復平靜的目光，朝著老夫人的方向看了過來。
他牽著沈翩枝的手，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奶奶，好久不見。”
賀老夫人的目光沒有在賀厲存的身上停留，她老人家的目光落在了沈翩枝的身上，在看到沈翩枝那張美到極致的面孔后，她似乎有點意外，但想到了什么，她又釋然地點了點頭：“你就是蔣家的姑娘吧，跟你母親長得很像，當年，你母親，還跟我有過一面之緣。”
此時此刻。
林蕓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
她緊張地悄悄朝著老夫人的神態看一眼，再悄悄朝著沈翩枝的方向看一眼。
沈翩枝剛才的緊張，在見到這位老夫人之后，就徹底消失了，她松開賀厲存的手，乖巧回答：“奶奶您好，您可以叫我翩枝，原本我跟厲存領完證，就該去國外看您的，沒想到反倒讓您先來看我們了。”
說著，沈翩枝又跟老夫人身后的林蕓，也問了好。
賀老夫人沒回應沈翩枝的話，她朝著賀厲存看了一眼，并沒有在沈翩枝面前戳破他連領證都沒跟家族這邊提過的事。
她老人家的目光收回，她才重新看向沈翩枝：“小姑娘，作為厲存的奶奶，我有幾件事想要跟你單獨談談，不知道，你方便嗎。”
作為長輩，賀老夫人的說話姿態絕對已經放到最低了。
沈翩枝沒有遲疑，立刻應了下來。
一旁的賀厲存平靜的臉上終于掀起了一絲波瀾，他往前站了站，幾乎站在沈翩枝與老夫人之間，他平靜開口：“奶奶，我看，您跟翩枝有什么話，還是等我們回去再談吧，我們先上車吧。”
“我沒事，厲存，你先跟阿姨上車吧。”沈翩枝壓低聲音，話落，她重新在賀厲存身后站出來，看向賀老夫人的方向：“奶奶，您有什么話可以隨時跟我說，我有時間。”
賀老夫人剛才因為賀厲存的話輕輕皺起來的眉，又因為沈翩枝的話平復了下去。
她老人家點點頭，盯著面前黑色紅旗牌汽車后面跟著的車隊：“走吧，我們上車說。”
沈翩枝沒有停留，簡單跟林蕓告別，就跟上了老夫人的腳步。
在沈翩枝跟著賀老夫人上了后方車隊的車后。
林蕓有點著急了，她皺著眉，盯著賀厲存：“你這小子怎么回事？你怎么把翩枝帶過來了？一會老夫人要是對翩枝發難，看你后不后悔！”
賀厲存沒解釋，他的目光落在沈翩枝進入的那輛車上，眼神閃動，語氣間已經重新回復了平靜：“媽，我們也上車吧。”
事情已經到這一步，林蕓也不敢貿然打斷老夫人跟沈翩枝的談話。
她就算著急，也只能等著老夫人跟翩枝談完話，再做打算了。
車隊離開機場后，徑直朝著厲園的方向行駛。
路上。
林蕓時不時朝著后方的車隊看一眼，可惜她沒千里眼，也沒順風耳，什么都沒看見，也沒聽見。
一早沒有堵車的情況下，機場回厲園的高速，很順暢，半個小時的時間，車隊就已經抵達厲園了。
車隊停下后。
后方。
老夫人乘坐的那輛車，除了司機下車以外，后車廂內，卻始終沒有人下車。
賀厲存眼底的‘平靜’也終于按捺不住了，他眼神加深下去，讓人將那輛車的司機叫了過來問話。
司機表情古怪，朝著賀厲存的方向看一眼，似乎是不知道怎么開口。
賀厲存的臉色更陰沉了：“說！”
林蕓在一旁已經著急了：“讓你說話你就說呀，你啞巴了？快說啊，老夫人到底跟我兒媳婦說什么了？”
司機有些為難：“......賀爺，我要是說了，您能不罰我嗎？”
賀厲存：“？”
司機硬著頭皮回答：“賀爺，老夫人跟大嫂說您小時候喜歡光著屁股睡覺，不愛穿尿不濕......還說您從小不愛說話，大家以為您是啞巴，差點把您送進醫院治療......”
賀厲存：“......”
林蕓也是滿臉錯愕：“老夫人就沒問別的？”
司機使勁搖搖頭：“沒。”
林蕓茫然了。
老夫人都已經知道翩枝的身份了，竟然什么都沒問么？
這，這有些不太符合常理啊？
林蕓愣神時，后方那輛商務車內。
沈翩枝已經先一步下車了，她攙扶著賀老夫人，一老一少站在一起，倒真像是親祖孫。
林蕓更懵了，她望著老夫人臉上滿意的笑容，還有兒媳婦臉上的笑意，她揚起頭，朝著身邊的賀厲存看過去，想要問問賀厲存，是怎么回事。
可她的視線中，卻看到了賀厲存同樣有些詫異的眼神。
愣神中。
沈翩枝已經攙扶著賀老夫人走到他們面前了。
賀老夫人臉上平靜的表情已經收起了，她笑著，親自將沈翩枝的手，交到賀厲存的手心里：“翩枝是個優秀的好姑娘，好好待她，既然你們已經領了證，婚禮也要盡快準備了。”
賀厲存抿著唇，緊緊握住沈翩枝的手，點了點頭：“我會的，奶奶。”
賀老夫人點點頭，說下去：“走吧，帶我去見見我的曾孫跟曾孫女吧，他們在外面受了這么多苦，也是時候回去認祖歸宗了。”
賀厲存點頭：“我正有此意，等奶奶過完大壽，我就帶他們去祖宅的祠堂，認祖歸宗。”
全程，老夫人都沒有提過蔣家一句不好。
仿佛，賀家跟蔣家的恩怨，從來沒有過一般。
整個過程，順利得超出了賀厲存的預料。
更超出了林蕓的預料。
林蕓走在最后面，她望著老夫人他們三個進去面前闊氣建筑的背影，一臉迷茫。
不過，這總算是個好結果了。
進入厲園大廳。
老夫人的目光在大廳內掃視了一眼，她點點頭：“這房子還算不錯，不過，既然你們小夫妻已經結婚了，歐洲那邊沒有婚房怎么可以，以后過去住，也不方便。”
老夫人扭頭，朝著身后一直跟在她身邊伺候的老傭人看了一眼。
一名上了年紀的女傭，立刻將一直昂貴木材打造的箱子，雙手奉上。
老夫人將里面的莊園轉贈協書，遞給沈翩枝：“這是奶奶送給你們的新婚禮物，希望你能喜歡。”
林蕓都驚了，她睜大眼睛：“媽，您什么時候準備的禮物？我還以為——”
她還以為老夫人這次來夏國，是專程找翩枝麻煩的。
可事實上，跟她想的完全不同。
老夫人連禮物都準備好了，就說明，老夫人在得知厲存已經領證消息時，就已經在心里默認下這個孫媳婦了。
老夫人朝著她看過去，好笑回答：“我來見孫媳婦，不能準備禮物嗎？”
林蕓趕緊搖頭：“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咳，翩枝，既然奶奶給你，你就收下吧。”賀厲存在一旁插話：“這是奶奶的心意。”
沈翩枝心里有些感動，她點點頭，乖巧接過老夫人的裝贈書：“謝謝奶奶，我也有禮物給您。”
她將今天一早剛剛空運到京城的護膚品，拿給老夫人，沈翩枝有些不好意思，時間太倉促，她根本沒有太多時間準備見面禮：“奶奶，這套護膚品，是我參與研究的產品，希望您能喜歡。”
林蕓在一旁羨慕了，她雖然不缺護膚品，可她也想要兒媳婦送的禮物。
似乎知道林蕓的小心思。
沈翩枝又將一套同系列的護膚品，拿給林蕓：“伯母，這套是給您的，小小心意，希望您能收下。”
林蕓：“！！！”
這可是兒媳婦送的，她當然要收了！
林蕓臉上的羨慕瞬間就轉變成了璀璨笑容，她接過禮物，愛不釋手地撫摸著禮盒。
這可是她的兒媳婦送的東西！
她一會就發個朋友圈，顯擺顯擺！
“謝謝兒媳婦！不過，你現在跟厲存已經領證了，你確定還要叫我伯母嗎？”
林蕓的嘴巴都快笑爛了，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媳婦，她是越看越喜歡，恨不得告訴全世界，自己兒媳婦，就是大名鼎鼎的沈教授。
沈翩枝有點不好意思，臉頰浮現一抹緋紅：“媽。”
“哎！”林蕓更高興了，她將早就給翩枝準備好的改口紅包拿出來：“拿著！這是媽給你的改口費！等你跟厲存大婚那天，媽再給你一份更大的紅包！”
沈翩枝乖巧接了：“謝謝媽。”
一旁的賀老夫人也不甘示弱：“孫媳婦，這是奶奶給你的紅包，拿著。”
沈翩枝：“謝謝奶奶。”
旋轉樓梯的方向。
剛穿好衣服起床準備上學的小年，迷迷糊糊走下樓梯，她聽到客廳有媽咪的聲音，小丫頭迷迷糊糊開口：“媽咪？”
小丫頭奶乎乎的聲音剛落下。
大廳內。
老夫人的聲音就停下了，她老人家抬頭，朝著聲源處的方向看過去，她的眼眶略有些發紅，扭頭，看向身邊的林蕓。
感受到老夫人的目光，林蕓點點頭回答：“媽，這就是您的曾孫女小年。”
站在一旁的賀厲存，悄悄松了一口氣，略有些感激得看了林蕓一眼。
而林蕓，則是自動忽略了賀厲存的目光。
老夫人的眼眶紅了，她再次看向旋轉樓梯的方向。
她老人家的眼不花，看著小年揉眼睛的動作，她的心都快化了，她紅著眼睛，又哭又笑：“好啊，好啊，我們賀家四代單傳，也終于有女娃娃了！”
她伸出手，沖著沈小年的方向張開雙手；“孩子，過來，讓太奶奶看看你。”
太奶奶？
還沒睡醒的沈小年腦袋暈乎乎的。
她的太奶奶不是還在海城嘛？怎么又有個太奶奶來啦？
小丫頭睡眼惺忪得朝著大廳方向看過去。
看到穿著優雅的老夫人沖著她張開手臂，小年覺得，自己肯定還在做夢。
她的太奶奶，不是這個樣子的。
跟在小年身后的小天小寒，也注意到了樓下的動靜。
小天眼睛亮晶晶地，望著賀老夫人的方向，他顯得很激動，他的瞌睡也迅速清醒了。
小天迅速跑下旋轉樓梯，朝著老夫人的方向跑過去。
賀老夫人的臉上笑容慈祥，她抱住小天，輕輕摸了摸小天柔軟的頭發：“半年多沒見，我們小天長高了。”
賀小天打開自己已經很久沒用過的手機功能，在上面寫了一行字：“太奶奶怎么來啦？太奶奶身體不好，應該在療養院養身體。”
賀老夫人笑容更濃了：“太奶奶想我們小天了。”
賀小天眼眶有點發紅，又寫了一行字在手機里：“對不起太奶奶，今年暑假都沒回去陪太奶奶......”
往年，寒暑假，小天都會被送回歐洲。
今年是唯一沒有回去的一年。
老夫人搖搖頭，聲音溫柔又有力量：“每年都是小天去歐洲看太奶奶，今年，輪到太奶奶來夏國看我們小天，小天不用自責。”
哄好了小曾孫，旋轉樓梯上，小寒跟小年，也已經走下來了。
看著那張跟小天一模一樣的面孔，老夫人的眼眶又有些濕潤了，她招招手：“好孩子，來，讓太奶奶看看你們，好嗎？”
沈小年這次徹底醒了。
原來，她不是在做夢呀。
她竟然真的還有一位沒見過面的太奶奶！
沈小年仰頭望著這位依舊風華無雙的老奶奶，鬼使神差朝著她老人家走過去：“老奶奶，你長得真好看，你真的是年年的太奶奶嘛？那年年之前，怎么沒見過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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