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賽博時代的魔女 > 第三十八章 同夢
  “這里有浴室。”徐煬指了指小房間角落的隔間,“街區有電,熱水器應該能用,其他的不知道。”

  “你得幫我。”法洛莎觀察片刻,“我不知道‘熱水器’是什么,似乎你們和我們洗澡的方式不一樣。”

  “你們是怎么做的?”

  “先用木柴架起一個銅鍋燒熱水,水開了之后倒進浴盆里,分批加入,浴盆底下堆著些炭火保溫,然后再進去洗。”

  “簡直就像在煮人一樣。”

  “這里進步了,進步了一千年。”法洛莎說,“給我展示你們學會的新把戲吧。”

  徐煬走進公寓房間的浴室,墻上貼有灰色瓷磚,地面朝西南角傾斜,便于排水,墻上有一個方形智能防水面板,調控水溫、水量和出水力度,各個角度都有花灑。

  他按了幾下,把水溫調高,教法洛莎怎么用蓮蓬頭,她對于這種按一下按鈕就能均勻出熱水的神奇之物愛不釋手。

  法洛莎背靠浴室墻,水流潺潺,霧氣隨之升起,充斥浴室,染在鏡上。

  “只有戀人之間如此開放。”徐煬說,“但我們的關系遠遠比不上那種。”

  “你是要我承認什么嗎?”

  “沒有,但我很欣賞你,”徐煬謹慎地選擇措辭,“你有魔力、對古代的記憶以及危險的性格。”

  “我的性格很危險?”

  “是正面的危險,那種恰到好處的恐怖,反而讓我中意。”

  “那我的美貌呢?”

  “老實說,在這個美容雕刻機器滿街都是的時代,臉和身形已經嚴重貶值。那么,你欣賞我什么呢?”

  法洛莎的神情越來越微妙。

  “把它關掉。”法洛莎命令。

  徐煬把水停掉,法洛莎推著徐煬往外,盯著她看。

  “你想知道我為什么中意你,你就必須知道我過去的一些秘密。”法洛莎輕聲說,“你想聽嗎?”

  “可以……”

  “我出生在阿奎利亞地區一個保守的鄉村,”法洛莎慢慢訴說,“我的母親十分美麗,直到在一個雷雨之夜,她收留了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他對我的母親是如此覬覦,以至于越過其意志行事。”

  “原來如此……”徐煬看著她的眼睛,從她的神情分辨不出喜怒哀樂。

  “恐怖的部分還在后面,自那之后流浪漢反復登門,直到她有一天用盡了理智,用掃把打破他的頭,把他趕走。那之后,母親過了極度煎熬的10個月,生下了我。”

  “法洛莎……”

  “然后我被證明是魔女,我很早就展露了一些能力,”法洛莎撫摸徐煬的臉,“你知道那會多可怕。”

  “殺戮和復原。”

  徐煬一動也不敢動,法洛莎對她的過往有無盡感觸。

  “我樂在其中,越來越多的動物死于非命,又被我復活。全然不知道這會給我母親帶來什么影響。沒有人愿意再娶母親,撫養我這樣一個有能力威脅生死的禍胎。母親害怕我被評議會偷走,或是被獵人屠殺,于是找到流浪漢,希望他能幫忙撫養我,于是他們結了婚,我就是有這樣一對父母。現在親吻我,徐煬。”

  徐煬吻上她的嘴唇,她閉上眼睛,良久才幽幽說下去。

  “流浪漢本性難移,叫母親在白晝受苦,在夜晚受難,每個黃昏她教我撒謊和逃跑。在父親5年的毆打和折磨下,母親最終發了瘋,她在這段婚姻中充任一件被支配的工具,哦,也許她是忍耐了5年,直到她看到我順利掌握了撒謊和逃跑后她才放任自己崩潰。她痛苦,在地上打滾,我看著她如何發呆、尖叫、挨打、受虐,這一點也不意外。在一個晚上,她讓我動手,我結束了父親的暴虐和母親的痛苦。”

  “你……”

  “發揮我學到的兩個本領——我說他們不是我殺的,然后趁人們不注意,逃出了村子。”

  徐煬一時緘默,法洛莎伏在他身上,聽他的心跳聲,然后親吻他的臉頰。

  “所以……”法洛莎悄聲說,“我擅長撒謊和逃跑,我恐懼像我父親那樣野蠻粗暴的人,更恐懼我會和我母親一樣發瘋。所以……我要問你一件事,你覺得我是正常人嗎?”

  她的心跳也很快。徐煬將法洛莎抱在懷里。

  “你是正常人,如果誰覺得你發瘋了,那是他們自己的問題。”徐煬低語。

  “你有需要,”法洛莎進行嘗試,“現在感覺如何?這樣做對嗎?”

  “完美。”

  徐煬閉上眼睛。

  和法洛莎在一起的時候時間仿佛都變得很慢。

  從公司離開直到現在,徐煬首次有了強烈的被需要的感覺。他有一百種方式否定自己的價值,但現在有一件事毋庸置疑,即法洛莎需要他的存在。

  而他現在也不可能輕易離開她。

  被法洛莎深深安撫之后,他們都睡過去了。

  也不知休息了多久,他睜開眼睛,看到法洛莎就在自己旁邊休息。

  剛才那雖然完全是法洛莎主導,但光是回憶都感到極度珍貴。

  徐煬看著她精致的臉,回想起之前第一次見到法洛莎的樣子,她在棺木中穿著那件入葬的華貴衣服時,就像油畫上的古代公主。

  神秘、詭異,時而惡毒狡詐,時而天真溫和。徐煬拿不準法洛莎的脾性,毫無疑問,她的過去已經塑造了她復雜的性格,1000年前發生了極大的事情,將法洛莎埋藏在那幽暗陵寢當中,不腐不死,直到現在。

  他們目前的相處模式讓他感覺很舒服,雙方都把持著距離,偶爾有親昵之舉,也完全是隨心所欲,完全不用顧忌后果。

  法洛莎睜開眼睛,看見徐煬。

  “現在還是晚上?”法洛莎看到窗戶外面黑漆漆的。

  “地下可沒有太陽。

  “是啊,我又忘了。”

  “你感覺怎么樣?”

  “休息很好。”法洛莎坐起來,“過去總是一個人睡覺的,第一次和男人一起。”

  “自那之后呢?”徐煬有些恍惚,也許是因為更加親密,他忍不住想了解法洛莎更多。

  法洛莎露出可愛的表情。

  “我成為了神的仆人,”她微笑著說,“在教堂里度過很長一段時間,魔女們聚攏在神的庇護下,那時候教會壟斷著絕大多數典籍和知識,想要得到幫助和成長,必須尋找主教們的支持。世俗領主通常反對領地里充斥著魔女,避免他們的統治被動搖,各個教堂相對來說成為我們的庇護所。”

  “后來呢?”

  “后來……我啊,因各種各樣的原因受嫉恨,大多數時候在逃亡,遇到過不少魔女獵人,與神的聯系時而密切,時而又被疏遠……后來我也干了不少大事。”

  “你在那時候一定很有名。”

  “人們不能理解我在做什么,”法洛莎輕輕撫摸徐煬,“我很容易造成驚嚇。”

  遠遠不止是驚嚇。徐煬暗嘆。第一種能力是將所有事物倒轉回原來的樣子,第二種能力是毫無底線的大屠殺。倘若法洛莎陷入瘋狂,別說一兩個人和一兩座城市了,整個行星和文明都有可能遭到滅頂之災。

  “你很年輕就被封印到那個墓室里了。”

  “你想表達什么?”

  “你經歷的世事應該不多。”徐煬看著法洛莎年輕的臉,得到的卻是她極度輕蔑的回應。

  “不多?”法洛莎冷笑,“我所經歷的事情比人類碌碌無為的一輩子要精彩得多,尤其是你們現在生活的這個時代,空洞、虛弱、庸俗,人與人互相傷害,魔女們畸形茍活,在這樣的時代里怎么可能遇到真正精彩的事情,每個人都那么單薄。”

  “你說得對。”徐煬說。

  “我還以為你會反駁我。”

  “我不知道,我一向是無所謂的,我不喜歡改變別人的想法。”

  “你明明一直在改變其他人的想法。”

  “是我迫使他們這樣做,還是他們受到啟發,然后自發地改變了呢?”

  “瞧你,又開始這樣了,你現在做的就是想改變我的想法……那么,你喜歡這樣嗎?”

  法洛莎用指甲在徐煬的胸膛上死命刮了一下,差點出血。

  “你還會這招。”徐煬毛都立起來了。

  “讓你長個記性。”法洛莎又湊上去舐自己抓傷徐煬的地方,“怎么樣,疼嗎?”

  “你就像只貓咪。”

  “我喜歡和你相處。”法洛莎吻徐煬的臉頰,“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機會,能向一個人完全袒露自我,我也是第一次和別人說我父母的事情。”

  “我能感覺到我們更加靠近。”

  “噢,徐煬,好像我無論做什么你都不會恨我,我無論做什么你都會原諒我,是這樣嗎?你會無條件地順從我嗎?你會無條件地包容我嗎?告訴我答案。你必須毫無底線地愛我,我才會毫無底線地愛你。”

  徐煬渾身滾燙,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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