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如夢舊 > 第一百零七章:城南圍事
  國妃銘璇這樣打算著,那侍女便極速退下,暗自尋了時機將這個消息告知清雅。

  而清雅,正是于花庭間小憩,回想著見方才見著完顏雍的情形,便獨坐于廊上瞧著外頭水榭旁秋日的蕭條景象。

  正說如今,她已然是完顏雍的人了,婚期便就安排在下月,忽然讓做姑娘的她轉而做娘子,這內心的一道坎實在難過去,以至內心空涼恐懼。

  抬頭時,便瞧了翠荷扣手走來,她眼睛一直看著地上也不曾抬頭。

  清雅瞧了便輕提著素絹上前道:“荷兒?你不是幫我買點心了嗎?怎的空手回來了!”

  “哦,姑娘,橋口那家鋪子,酥肉賣完了,今日也沒見著挑著扁擔賣胡餅的老伯!”她低著頭有意躲閃著什么。

  說來她今日攜一侍女出去,正于鋪子前仔細挑選各色點心,不經意回頭時就瞧見了岐國王的馬車,便有意上前去與小拜岐王,可剛靠近了卻看著風拂起車簾來,那車窗上正置著一雙纖細白皙的酥手,中指上戴著一枚成色極好的玉龍頭,那玉碧綠如春水清澈,于明光下刺痛了她的雙眼,她連糕點都未曾買,便與那侍女跑了回來。

  “我怎的瞧著你似是受了什么驚嚇?荷兒,你怎么了?你這小臉都是鐵青的,”她輕拂了一下她泛著青色的臉頰。

  “是方才走的快,凍的,天兒又冷起來了!”

  清雅遠望著天際,灰蒙蒙的一片壓了下來,頂頭便有烏云在上,似是馬上便要來一場暴風暴雨一般。

  清風過時,她攏了攏兩袖,打了個寒顫道:“好罷,回家吧!這天兒貌似要下雨了,我這幾日……小日子來了,也禁不住寒涼。”

  說罷,這主仆二人便一前一后順廊而走遠。

  “不知,大王回來后如何了,我這些日子一直拒著他,他定是傷心透了!”她邊走邊攜著那方鴛鴦絹子,再抬手瞧了瞧腕上的七寶瓔珞圈,銀鈴鐺隨著她的步子搖晃著,還是那陣清脆悅耳的磬音伴她左右。

  “或許吧!”翠荷道。

  “但我如今,進退兩難爾,……不得不如此,比起我獨自承受著痛楚,我更不愿意看到他再被陛下隨意擺布!”

  她哽咽不能語,翠荷在后聽了也未曾說什么。

  她小腹隱隱作痛便招了手搭著翠荷的臂膀上,由著她攙扶著慢慢走,走了不到一會,天空便灑起了小雨,四周玄云漸傳出輕雷,還伴著幾陣閃電。

  經過桂亭處,便瞧著有兩小丫鬟背對亭子在忙著給那一圃紫丁香蓋著輕布,兩人閑話著家常趣事,清雅瞧了也沒在意,便直走了過去。

  “哎!便與你說了一樁奇事,說來表姑娘真是可憐,這樣被蒙在鼓里……”偶有其中一人聲音大的些,清雅聽了便卻不不前,站于花圃后聽著她說。

  另一丫鬟對答:“怎么了?有何事與表姑娘相關的?”

  “今日我與一姊姊上街回時,見著了岐國王的馬駕正穿過街坊,我便多留意了一下,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了?”

  “我呀!瞧見了馬車中坐有一婦人,那婦人手上正戴了一枚玉龍頭戒指呢!”

  另一小丫鬟便佯作吃驚,連忙捂住對方的口道:“你可聲音小些,你定是看錯了,玉龍頭乃有中宮娘娘才會戴……”

  “我沒瞧錯,確實是玉龍頭,便就是中宮娘娘那玫,我春上隨娘娘前去游山獵宴,有幸見了中宮,她便戴著那玫玉龍頭!”

  那一小丫鬟便又連忙“噓”了一聲,壓低了聲音:“那你的意思是,岐王與中宮有染?”

  “自我打聽的消息,這岐王殿下染指中宮數年了……,要不我怎說表姑娘可憐,愛慕著岐王日盼夜盼的連著三四個月,卻盼了他……”

  兩人一番竊竊語,遠處忽傳來一陣霹靂轟雷,清雅似是被雷聲驚到了一般,猛然回頭,甩著兩額的流蘇打在面頰上一陣痛,遠處層云流動,眉間發絲飛舞,她便直立于丁香花圃前帶一絲憂傷斥責著她倆:“你兩人在胡說什么?”

  兩小女回頭見她,立刻被嚇得魂飛魄散,感覺跪地長揖:“姑娘,姑娘”

  “我便問你們,你們說的可是真的?”她眼中漸起了血絲。

  “奴兒……確是親眼所見!”

  翠荷聽后,將清雅的手慢放下來,她便有所察覺,轉頭瞧了她斂鬟面而潮紅。

  “荷兒,你也瞧見了,所以你便回來臉色鐵青的是嗎?”

  “姑娘!”

  “你與我說實話!”她焦切的在等著她答話。

  “你說話啊!”她含著淚將雙手搭在她的肩上。

  翠荷征了半天,斂了面對她說:“是,姑娘,奴兒也見到了,岐王馬車載著中宮,往城南的方向去了!”

  可她未曾親眼見過,哪里會相信這般說辭,一邊聽過了這言語,又內心暗示著定不是事實。

  “不,他不會如此!”

  “姑娘,您若不信……,便親自前去……”

  話音剛落,她便扶著疲乏的身子順著長廊跑了起來,發間的珠釵流蘇刷的面頰緋紅,她也未曾在意。當時是,廊外電善雷鳴,陣陣傳開,她有些害怕卻還是硬著頭皮向前,撩起的衣裙褶帶,便于花間飛舞。

  翠荷跟著她身后喚著:“姑娘,要戴上帷帽!”

  她只身一人騎駿馬,穿過城南那片白楊林,白駒如風疾過,掠下一旁的瑟瑟黃葉,一抬一起,韁繩在手,駕馬跨過一個個彎道與原野小溪。此時天空急雨忽來,閃電白光映在她身上,翠荷被驚雷嚇的蜷縮在一起,便落后了許多。

  她輾轉許久,遠瞧著一座湖亭有人馬值守,近瞧一看,乃是啟石禮帶一隊人馬駐守在小木橋旁,她揮手將惟帽摘下,下馬走近,啟石禮見她便臉色鐵青,驚慌失措長揖在前:“姑娘,您怎么來了?殿下與幾位大人在……”

  “讓開,”她含著一眸淺淚打斷了他。

  “姑娘您不能進去,恕微臣無禮!”

  她只手拔起他腰間的劍,駕與他脖子上,他絲毫未有動搖,依舊長揖在前。

  她又把劍鋒放于自己脖間往下刺去,他才立馬俯首:“姑娘,不可!”

  不待一會,侍衛皆散開讓她走,她便瘋了一般跑向湖亭小屋。此時,屋內紅燭搖曳,溫暖無比,青紗帳內是三人嬉戲,連連傳出的輕浮之詞,實在是令人作嘔,正于鴛鴦戲魚紋被中,有兩衣衫不整的女子——堂堂中宮皇后與大理寺卿完顏烏帶的夫人唐括定歌。

  這唐括定歌生的嬌艷,體態豐美而飽滿,比皇后生的更有福相,面若銀盆,珠紅圓潤,要說比楊妃,那也有媲美的。她便是完顏亮的近臣完顏烏帶的妻子,完顏亮早些年便與她有染,如今烏帶前去西京巡視,留妻女在京城,這兩人更是肆無忌憚的不倫。

  正是偉岸高大的完顏亮,左右手各擁一人,說著恬不知恥的話,做著不倫不類的事,完全忘了前些日子失了愛人的痛。

  “大王,您放心!烏帶自是對您忠心耿耿,必會助您登位的!”定歌貼近了他。

  “嗯!你便好好盯住他,待孤王一日登基,便封你為貴妃!”

  “好!謝陛下!”

  “皇嫂還是中宮如何?”

  皇后輕嗤一聲,眼中紅潤了起來輕道了句:“你先處理那皇帝再說吧!”

  “便就如此,孤王要讓他更加孤立無助!”

  說著說著,便又開始肆意妄為,帳內三人暗自茍且,岐王染指兩個有夫之婦,嬉戲聲不斷,曖昧亦是無間。

  正于他熱血沸騰之時,忽而聽見一聲熟悉清脆的鈴鐺聲,立馬皺起眉頭拿以指“噓”了一聲,然后掀開紗簾,瞧見那被淋的渾身濕透的女子。

  她見他與兩人私通,三人衣衫不整,大汗淋漓,正做著羞恥之事,頓時驚呆住,眼眶下是涼薄淚兩行,心中亦是如刀劍絞刺,心如死灰般于原地踉蹌幾步。

  岐王驚愕,立馬拂起褻衣勾起了青紗帳,走進前來:“清雅,不是你想的那樣,孤王……”

  未等他靠近她便痛哭跑了出去,她走的時候,頭也不回,屋外那波涼雨,把她的衣裙和頭發都淋濕了個透,那于雨中搖晃的身影,弱似柳姿。

  那一瞬,她才真覺得自個什么都沒有了,顧影自憐罷了。

  她在滂沱大雨中斜穿著,那襲蘭衣裾邊早就趟過了泥濘,已是被路上來的尖石刮的破爛不堪。

  “原是我一廂情愿罷了!是我多想了!”她邊走便說著,拿著濕透的雙袖擦著那雙紅眼。

  一路泥濘而來,小道迂回,她在涼雨中穿過叢林爬上昔日的小山丘。彼時景色不見,只剩冰雨下的滿眼孤黃,她便坐在那小山丘上,回想著完顏亮對她曾說過的話,一字一句都扎在了心頭上。

  正是那時急雨,雨打草地泛起泥濘,迸濺在她的臉上,她狼狽不堪的樣貌,被狂風吹散的頭發,以及被一路被刮傷的臉頰她都似乎不在乎了,捋起袖子看他曾送與她的玉墜,滿手泥濘將它握在手中,任它在雨中被洗的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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