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如夢舊 > 第二十六章:天明
  清雅這一日失落的回到繡樓,獨自倚在扶手椅上整整從白日坐到黑夜,她借著微弱的燭光翻看那木匣子里存的百千封信,每字每句都是她萬般真心,只瞧那整整齊齊落于紙上的瘦宋體,她漸漸濕了眼眶,又忽而感覺有番冰涼在面頰上泛起。

  她攬袖而將信疊起,又逢翠荷身著褻衣披著厚披風挑燈前來問候:“姑娘,已然近平旦時了,明個還有許多事要安排著,您睡下吧!”

  翠荷邊說邊將她面前的殘燈枯油換掉,點了一盞新燈。

  她眼中淚光閃動蹙眉不展道:“我睡不著……”

  翠荷悄然而至她身邊,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又貼于她背后而站:“姑娘,奴兒知道您心中委屈著,為了大娘子能夠舒心些,您才要低頭如此平靜的接受了。”

  “我再任性著,也不能讓姐姐為我再鬧著不愉快,姐姐生我養我十二年,我應當要保護她。”

  “所以姑娘,您就算為了大娘子,也要開心了起來。”

  清雅抬手去撫摸了一下翠荷搭在她肩上的玉指,側過臉道:“可我開心不起來,我讀了十年的書,耳聞古往今來愛恨嗔癡的故事,那么多終成眷屬的有情人,為何便不能多我一個?”

  “我不喜歡完顏雍,哦,不,或許是幼時懵懂對他是哥哥的喜歡,可做了兄妹的人,如何能做夫妻了?豈不荒唐?”

  “姑娘,雍國王殿下是個可靠的男人……”

  “你們總說他可靠,可靠,說是姑娘家便要尋了這樣的人,可未曾顧及過我一分的感受,如今我長大了,明白我自己心儀的人是誰,你便是說說,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如何能開心起來?”

  她三言兩語堵的翠荷也不好說什么,翠荷只悄悄的去替她整理了床榻,邊整理邊時不時瞧瞧她。

  “姑娘,您是個聰明人兒,事事精通,唯獨您在這情意上,未曾想通過。”

  “要我如何想通,要我直接了當的與表哥哥洞房了?要我拋下所有在乎的,愛的,與他盡相纏綿?我做不到,若換作旁人,也是不愿意的。”

  翠荷將那紫色方枕置好道:“罷了,奴兒多說了,您還會煩,大娘子都說了,您就算不入國府,也有大把名門的公子哥上門說親的,做個正頭娘子也是體面的,大可不必選岐王殿下,他絕不是最佳人選,可您偏偏如此堅持,只望姑娘日后莫要后悔便是。”

  “你們只知道他冷峻面容,卻不曾見過他萬般柔情,他才華橫溢,儀表堂堂,便是一個隨意的笑,也足以顛倒眾生,這樣男子,哪里差了?”

  “我愛他……”她說這話時,語氣堅定的便如要上陣殺敵的將軍一般。

  “奴兒說不過您,現如今您尚未告知岐王殿下您將離家的事,姑娘便也好好想想吧!到時候如何不混亂著!”

  “我知道了,你便先回廂房睡吧!我再待一會兒便睡了。”

  翠荷瞧著她布滿紅絲的眼睛,又輕輕嘆息:“哎,好,好,那奴兒便先回了,姑娘抓緊時間來歇下。”

  她又低頭瞅著那一疊疊的信獨自傷神,翠荷只好攬衣而退,臨去還不忘時不時瞧瞧那獨倚的人兒。

  她又順著時間,任憑著燭焰燃盡,獨自一人紅淚偷垂,只聽著身旁爐火中碳火燃燒的聲音,看著晚間隨風而搖晃的帷幔,此時萬籟俱寂,房中空敞而冷落,她便帶著妍麗妝發,倚坐到天明。

  第二日天兒才大亮,便又開始下起了雪,雍國王小駕便行于廊坊間。

  完顏雍身著深紫官袍坐于馬車間,他時不時伸手卷簾看那街上流水般的人,待正要放下車的簾子間,卻瞟見李奎可腋下里卷著一本書,正在一個賣紙燈籠的鋪子上挑選著燈籠,旁邊有家丁給舉著傘。

  只見他選了一只月白的垂著流蘇的小燈籠,右手提著,左手伸進了襟中掏了錢出來給了那小販,他提著那燈籠瞧了瞧,剛要走便又回頭再拿了一只丁香色的燈籠,付過錢后便大搖大擺的要走。

  “奎可!奎可!”

  完顏雍對著他喊,可他只顧看燈籠去了,他聽見了聲音四處張望才看見前面馬車上的完顏雍。

  他提著兩只燈籠搖搖晃晃跑近與完顏雍說話,舉止憨厚的很:“大王,怎的是你!”

  “孤王方才從兵部回,正要找舅公的,你是要回嗎?順道一起!”

  “好,好嘞,我剛從張家回。”

  他招呼奎可上馬車,奎可答允著,與家丁說了幾句便拍拍身上的雪踏入馬車內,他坐下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將兩只小燈籠放在了一旁。

  他看見了那兩只燈籠便揚起嘴角:“前幾日倒沒問你,你如今可有孩兒了嗎?”

  奎可被問的一頭霧水,憨態笑著:“表哥說笑了,哪里有這么快,年秋才成的婚!這是給兩個小妹買的!”

  “弟媳可是昭武大將軍的二女?夾谷妃之妹?”

  “是!”

  他點點頭,滿意道:“夾谷將軍在太宗時期便隨著幾位叔王四處征戰,屢屢立下戰功,其人更是文韜武略,秉性堅韌,他教出的女兒必是十分過人。”

  李奎可輕輕撓著頭,臉上泛起一絲紅暈:“是,拙荊直率坦誠的性子,便是和大將軍一模一樣!雖說她出身將門,豪爽開朗,私下卻也是溫柔體貼,她這性情,倒是與二妹妹相似。”

  他拍拍奎可的肩膀,笑著說:“嘿嘿,你這也是抱得美人歸了,孤記得你早些年便心悅于她了!”

  “表哥還不是嗎?你與嫂嫂從小青梅竹馬,如今是夫妻琴瑟和鳴了,再者,這大金誰人不知這京城七美,雍國王府便占有三個了?您這才是艷福不淺。”

  表兄弟兩人談天竟是什么都說,他扶著他的肩膀說:“不想你如今到會調侃人了,那后日城南圍場見!看看你騎射有沒有長進!”

  “表哥不在的日子,我可是每日辛苦練習呢!”

  “到時候瞧瞧!”兩人相附和淺笑。

  完顏雍忽而想起那一日在廊間見到清雅的情形,便嘴角漸浮上了一抹笑容,又轉身問道:“對了,奎可,孤王倒想問問,關于清雅的事!”

  說到此處,奎可便沉下了面,慢慢答道:“表哥想問什么?”

  “清雅,她……是否真的與完顏亮有什么瓜葛?”

  奎可聽此言,便有絲絲不悅,他壓低了聲音又往后一靠答:“小妹年紀尚小,單純無知,仰慕之心,女子皆有,屬實正常,但她為閨中女子,自然不會與他人有些什么的。”

  “可,孤王覺著她再也未有像以往那般深情的眼神了,她甚至都不想與孤王說話。”

  奎可忽而抿嘴淺笑,又想到什么低著頭道:“許是久別重逢,她未曾習慣罷!表哥莫要多慮了,清雅將要跟您走了,待以后她作了您的妃子,兩人相處著便漸漸會好的。”

  他征了征,看著奎可那消沉的表情,便只覺疑惑:“你在思考著什么?”

  奎可將頭側過來瞧了一眼這位溫柔的親王,又試探的問著:“表哥,哦,不,大王!奎可冒昧問一句,您真的愛小妹嗎?”

  他征了征道:“何出此言?孤王自然是愛她!”

  “那表嫂嫂呢?您也愛嗎?”

  “自然!她乃孤王的妻子。”

  “大王,您這樣的,真的是愛嗎?”

  完顏雍只覺得他這番話來的莫名其妙,便收了頭顧自思考,隔了片刻又道:“自然是,若孤王不愛清雅,為何要納她,”

  奎可楞了會,又道:“好罷!大王,一言九鼎,奎可希望小妹能好好服侍大王,同時也希望她能夠幸福。”

  “那是必然的,清雅與孤王的情意深厚,她的福氣還在后頭呢!”

  “那是,那是。”

  “孤王自遼陽而回,見著清雅這般大了,愈發的德才兼備,只是妹妹這般有才氣,為何舅公似是不大喜歡!以前倒是沒發覺舅公對清雅的態度的,這兩日忽而覺得舅公似是更寵三表妹些。”

  奎可稍楞了一番,他垂了一下眼睛說:“具體,我也不知為何,許是爹爹喜歡婉順的姑娘吧!”

  “那日逢著才回李家,便聽了舅公杖責了清雅的事,孤王便是想,姑娘家身子骨如此弱,舅公當真是下得了手的,親生兒女便是如自己的心頭肉似,打著她,舅公不心疼嗎?”

  奎可忽而冷嗤一聲:“您瞧著的,還是冰山一角,表哥去往遼陽六年,自是不知清雅過的什么日子,去年冬至期間,她與嘉祥郡主一同去往寺廟祈福,就在途中與一男子搭了句話,回來便被父親禁足于繡樓,每日只派人送了一碗稀飯,只餓的她大病一場后,才放她出來,出來后,整個人都脫了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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