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
鐘長生站在城樓之上,在他的身后,一道恐怖的龍象虛影宛如煌煌大日,升騰而起。
那恐怖的龍象渾身都被無比堅韌的鱗片包裹,猙獰的獠牙每一根都仿佛有一座山峰那么大!
它的一雙眼睛宛如天上日月,散發出兇狠的光芒。
“吼!”
那恐怖的龍象虛影在鐘長生說出那個‘滾’字的一瞬間,驟然張開血盆大口,咆哮了起來。
恐怖的音浪讓周遭的虛空都扭曲了起來。
修為足有元神境六重的太康院首一翻手,一面青木令牌迎風而長,擋在了眾人身前。
“什么?”
僅僅只是一瞬,那身為中品防御靈兵的青木令之上就爬滿了裂痕!
“砰!”
下一瞬,青木令牌轟然爆碎,太康院首連帶著他身后的那些太康書院的弟子,盡數被那排山倒海一般的音浪席卷而起,一路噴血,甩飛到了數百里之外!
此時,人群之中,走出了一個身穿青衣的中年人。
那人與方才那些太康書院的書生一般,帶著些許的書卷氣,卻又多少有些不同。
他從人群之中緩步走了出來,對著城樓之上的鐘長生就拜了下去。
“淚城縣令陳平,攜全城父老,拜謝前輩!”
陳平腰間挎刀,身上染血,顯然之前也經過了一場惡戰。
在陳平的身后,一眾陳家之人已經折損大半,縣城的守衛更是死傷殆盡。
他眼含熱淚,對著鐘長生便深深一拜。
在陳平身后,淚城之中那些尚存的百姓也紛紛對著城樓之上的鐘長生跪拜了下去!
“拜謝上仙!”
“拜謝上仙!”
……
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音回蕩在淚城之中,城樓之上,鐘長生卻眉頭緊鎖。
陳平與他想的不同,并不是一個中飽私囊,魚肉鄉里的狗官。
太康書院也不是他想象之中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浩然正氣。
世家之中,亦有好人,正道宗門,同樣有不少令人作嘔之輩。
鐘長生沒有回應那些人的叩拜,身形一閃,只留下一陣嘆息,消散在了風中。
夜。
一處山林之中。
鐘長生扮做凡人,找了一處山民的院子,在這里借住。
住在這里的,是一對老獵戶夫婦。
男人五十出頭,頭發已經全白,身形佝僂,倒是走路還算利索。
女人要小一些,只是背也彎了,頭發也白了。
家里面還有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人,女人的身邊還帶著一個流六歲的孩子。
“山中貧瘠,客人見諒!”
那女人端著一葫清酒和一盤鹿肉,放在鐘長生面前的桌子上。
一只手下意識地握成拳頭,捶打著自己的后腰。
那六歲的小女孩兒躲在母親身后,眨巴著大眼睛,盯著桌子上的那一盤鹿肉,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
鐘長生知道,這已是這一家人能拿出來招待自己的最好的東西。
“小丫頭,你叫什么?”
鐘長生笑著把那小姑娘抱了起來,那丫頭也不怕生,在他的懷里咯吱咯吱地笑了起來。
“我叫關關!”
“母親說了,關關吃粥,哥哥吃肉!”
小丫頭眨巴著大眼睛,盯著那盤子里的鹿肉,哈喇子都要流了出來。
“丫頭,別亂說!”
“是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說著,那女人突然沉默了下來。
此時,那老獵戶也從外面走了進來。
“客人在山里多住幾日,過段時間再走吧!”
那女人的臉突然紅了一下,轉過身去,不敢去看鐘長生。
“為何?”
那女人從鐘長生的手里抱起女兒,匆匆走到了門外。
此時,那獵虎老漢苦笑了一下。
我兒幾個月之前入山獵鹿,被抬棺山的人抓了去,煉城了棺尸,這個家里,全靠媳婦兒鹿兒撐著。
說著,那老人又笑了笑。
“鹿兒終究是個女流!”
“老漢老了,不中用了,這家里總歸需要個男人來撐著!”
鐘長生約莫明白了那老人的意思,便要開口拒絕。
“呵呵!”
“客人放心!”
“看你皮白肉嫩,定是富貴之人,我們也不會強你留在這山林之間!”
那老人懇求一般地看著鐘長生。
“老漢只是想求客人你給鹿兒她借個種,若她來年能生個男孩兒,老漢拼了命再辛苦幾年,這個家也算是有個盼頭!”
院子外面,鹿兒抱著女兒來到了另外一個房間。
把小丫頭交給了婆婆照管之后,便咬了咬牙,又走了進來。
那老人見兒媳進來,也便不再多說什么,沖著鐘長生點了點頭,轉身便走了出去。
鹿兒低下頭,不敢看鐘長生,走到門邊關上了門,插上了門栓,捏緊了拳頭,撲通一聲跪在了鐘長生的面前。
“大哥!”
“求你在這里留,留幾個月!”
“你放心,鹿兒不會癡纏,等我的肚子里結了種,大哥你只管走就是!”
鐘長生看著桌上的鹿肉和清酒,又看了眼地上跪著的女人,眉頭皺得更緊了。
對于這些凡人而言,人世艱難,已至于此,一股莫名的悲愴和憤怒涌上心頭。
“抬棺山已經滅了!”
“你丈夫的仇,算是報了!”
鐘長生淡淡道。
與此同時,一股柔柔的力量托著那鹿兒從地上站了起來。
女人微微一怔,一雙肩膀不由自主地聳動了起來,身軀微微地顫抖著,雙手掩面,低聲嗚咽了起來。
鐘長生拿起筷子,在盤子里夾起了一塊鹿肉,放入口中細細地咀嚼。
“借種的事情,恕我不能答應你。”
他的聲音略微有些沉重。
“但我會盡我所能,還你們一個太平人間!”
“客人?”
女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房間里面,早已沒了鐘長生的身影。
桌子上的鹿肉和清酒也不見了。
但,幾包碎銀子卻沉甸甸地放在那昏黃的油燈之下,院子之中,整整齊齊地碼放了十幾袋糧食。
“爹!”
“爹你快來看啊!”
隔壁的房門打開,老人急匆匆地來到了院子里。
當他看到那滿滿當當裝了十幾個蛇皮袋子的糧食之后,也已經是老淚縱橫。
“爹,那個人走了!”
“他還給我們留了銀子!”
鹿兒翹首,看著那茫茫月下萬里長空,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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