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萬里無云。
婺州中央望樓之上,一道身影挺立其上,遙遙的望著別駕府邸的所在。
黑底金絲長袍,腰間掛著一把八面漢劍,面色冷峻,身材修長,赫然正是李絢。
李絢站在望樓之上,右手按在劍柄之上,遙望著自己府邸的所在,眼中透著一絲不解。
【鶴老,天陰教四大長老之首,心性乖戾,心機毒辣,無情無欲,殺人如麻,玄胎境后境大圓滿】
玄胎境后境大圓滿。
李絢雖然見多識廣,但鶴老也是李絢拋開道佛兩家高人和軍中將領之外,見過實力最強橫之人。
雖然還沒有突破到陰神境界,不算世間頂級,但如果像她這樣的一個高手,時刻盯著李絢不放。
那李絢即便再有什么三頭六臂,恐怕也要日夜不安。
那樣的高手,即便是李絢能夠集合手下所有的戰力,強行將她殺死,自身也要付出慘烈的代價。
所以當察覺到鶴老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一瞬間,李絢立刻就和千牛衛匯合在一起。
相比于手下的府兵,在關鍵之時,李絢唯一能夠信任的,還是千牛衛。
李絢本身就是出身千牛衛,和千牛衛站在一起,他個人立刻就能借助千牛衛隊的力量。
即便是鶴老那樣的大高手,李絢也有把握拼上一拼。
然而出乎李絢意外的是,鶴老竟然根本就沒在他身邊久待,只是看了幾眼之后,就無聲的離開了。
有鶴老這樣一個人物在婺州,李絢怎么能夠放心。
在悄無聲息調兵遣將的同時,他人也來到了中央望樓之上。
因為這里有整個婺州城,唯二的伏遠弩。
這種弩弓一旦經由李絢這樣的高手射出,即便是鶴老那樣的人物,也不敢輕易捋其鋒芒。
然而李絢還是錯了,鶴老這一次來婺州的目的根本不是他,而是葉綰綰。
遠遠的,看著鶴老和葉綰綰的詞條在迅速的遠去,李絢這一次沒有再跟上。
她們兩個,如今正急速的朝著北門而去。
這速度,比之前,李絢在后方最遠距離跟著鶴老的時候,鶴老的速度還要更快。
就像是鶴老這一趟來婺州,本身就只是為了葉綰綰而來的。
相比于李絢這個強勁的對手來講,葉綰綰這個在天陰教中地位尷尬的圣女,在鶴老的眼里,竟然還要更加重要。
這里面究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東西。
圣女,葉綰綰這個天陰教圣女,她的背后究竟還有多少秘密?
李絢收回目光,轉頭看向了平順坊。
方云秀昨夜就是死在那里的。
雖說在很早之前,方云秀就已經將婺州分堂的人手全部撤出了州城,保存了大量的實力,但是方云秀一死,整個婺州分堂,立刻就有運轉不靈之危。
即便是有鶴老突然出現坐鎮,但想要將一切理順過來,也非得幾天功夫不可。
這段爭分奪秒搶出來的時間,才是李絢真正施展對天陰教殺手的時間。
輕輕的敲著手邊的扶欄,李絢重新轉身,看向了鶴老和葉綰綰的所在。
極短的時間里,兩個人已經急速的沖到了北門之畔,然后迅速的出了北門,朝著西北山區急行而去。
速度快的驚人.
當一段山體徹底遮住李絢視線的時候i,李絢的眼里,已經再無法看到兩個人的詞條所在。
就在這個時候,李絢心里突然一動。
下一刻,轉眼之間,一個清晰的信標出現在山體的另外一側,也出現在李絢的視野當中。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絲線連接在李絢和信標之間。
他和信標之間的距離,清楚無比的出現在李絢的心里。
如果再加上準確的方向定位,只有手里有張合格的地圖,那葉綰綰在什么地方,李絢立刻就能指出。
天陰教在李絢的眼里已經沒了任何秘密。
轉身,緩緩的從望樓而下,李絢深深的呼吸。
原本他還在思索該如何將葉綰綰放出去,沒想到,今日,鶴老立刻就來接人來。
葉綰綰這個天陰教圣女,她比李絢原本想象的要重要的多。
但似乎,在整個天陰教之中,知道這種重要性的人并不多。
……
李絢剛剛走下中央望樓,這個時候,捕頭陳明疾步而來,臉色肅然的走向李絢。
根本來不及在李絢面前站定,陳明就已經急促的拱手說道:“王爺,州衙出事了,快回去看看吧。”
“嗯?”李絢眉頭一肅,立刻翻身上馬,同時語氣盡量平靜的問道:“究竟何事?那邊不是已經開始授田了嗎?”
今天對于李絢,對于整個婺州州衙,甚至對于整個婺州的睦州移民來講都是大日子。
在昨夜的時候,開荒授田令的風聲就已經透漏了出去,但直到今天辰時才開始張貼榜文。
如今,天陰教在州城的力量已經被滌蕩一空,現在這個時候,誰會冒出來找他的麻煩。
難道說是世家?
“不是,是百姓,是睦州移民,他們把整個州衙都擠滿了。”陳明的臉上滿是苦笑。
中央望樓距離婺州州衙本就不遠,他的建造,本身就是為了方便傳遞消息。
只不過多年以來,幾乎沒有遇到過什么戰事,所以這里雖然在運轉,但真正重視的并不多。
即便是天陰教的人,最多也只不過把這里當做是藏兵之地,并沒有將這里的做作用完全發揮出來。
“這么多人。”
站在長街口上,李絢無比驚訝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無數的健壯男丁密密麻麻的擠在了長街之上,絕大多數人都只穿著簡單的灰衫,臉上滿是風霜,眼中又都充滿希冀的看向州衙。
“這是如今州城內,所有的睦州移民家庭的男丁都來了吧?”李絢側過頭看向一旁的陳明。
陳明咽了咽口水,然后有些不安的說道:“卑職剛才離開的時候,人還沒有這么多,但現在,這里起碼有兩千人,而且還不停的有人趕來。”
“田不夠了!”李絢有些興奮的神色,迅速冷卻下來,他已經很快的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如果真的按照眼前的人數來授田,那么他們起碼需要四萬畝田,而且還有更多的人在趕來。
“昨夜的時候,本王然傳出授田的風聲之時,有沒有說過,授田前提是必須要和天陰教切斷一切糾葛。”李絢轉過身,死死的看向了陳明。
“怎么沒有?”陳明的臉上滿是苦澀,他對著李絢拱手道:“昨夜,數日跟著杜參軍拉著一車車的尸體,在各個坊來回的轉,不僅讓他們辨別尸體,還將王爺曾經在東陽分辨之法的豐盛傳出,昨晚那些,小人才傳出今日要開荒授田的事。”
“可這怎么一下子這么多人來了。這些,怕是整個州城之中,有三分之一的睦州移民家戶都來人了吧?”李絢一時間也搞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在他們和杜必興,余澤,王勃等人的商量中,睦州移民,幾乎家家戶戶都在信奉天陰神女。
李絢如今做了那么多,死在他手下的天陰教眾不知道有多少。
昨夜更是派人拉著天陰教徒的尸體,直接游街示眾。
和真正虔誠的天陰信徒之間,早已經是仇深似海。
按照他們的估計,天陰教的天陰信徒信仰不堅定,能夠被他們拉攏的,最多只有一千戶。
如今他們的手上最多只有一萬畝土地,每個人二十畝,分給五百人,手續復雜一些,足夠分到月底。
在第一天,李絢甚至只打算拿出一千畝來分。
可現在,授田令不過是剛剛張貼,就已經有兩千男丁趕到這里來,如果時間再長,那豈不是全城五六千戶睦州移民都要來。
該死的,他們的信仰呢,他們對天陰神女的信仰呢?
難道說,昨夜的一場殺戮,已經殺散了他們對天陰神女的信仰嗎?
還是說,他們從一開始就高估了民眾對天陰神女的信仰之誠?
又或者,是天陰教本身出了問題。
“不管如何,今天這事,必須要變,不然的話,拿不到授田的百姓,會重新對州府充滿失望,反而會將他們推到天陰教那一邊,今天的授田必須要翻倍。”李絢異常果斷的做出了決斷。
“走,從側門進去,必須要快速布置,如果計劃得行的話,那么天陰教對婺州的威脅將在極短時間內降至最低。”李絢的眼睛一下子充滿了亮光。
現在他,終于認識到,天陰教在百姓當中威望,也遠沒有他們想象的那么堅韌。
……
婺州州衙廣大,在后巷,有一道不為外人所知的偏門。
李絢很快從偏門而入,快步的朝州衙戶曹官廨而去。
一條細長的隊伍,從府衙門口,直接排到了戶曹官廨。
一進門,立刻就看到了戶曹官廨的地上,平鋪一張巨大的天陰神女畫像。
此刻,天陰神女像上都已經被踩了無數的腳印,來來回回的,人們根本沒有時間多看一眼。
只有那些在排隊等待的婺州男丁,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們臉上的神色格外復雜,然而這個時候,卻沒有一人咬牙退出。
畫像很大,想跳過去根本不可能,而且四周還有手持刀槍的役卒兵丁在仔細的盯著。
然而在整個官廨之內,最引人注意的,并不是平鋪在地上的天陰神女像,而是左右兩側。
一個平放在木盆當中的天陰神女雕像,上面有一些看上去令人感到有些惡心的唾沫。
還有另外一側,在一側的凳子之上,放著一具半人高天陰神女雕像。
一把細長的長刀放在一側。
仔細一看,就能天陰神女雕像上散布著一道又一道的刀痕,明顯是有人在上面直接斬了一刀。
現在這個時候,一聲驚呼從正前方傳來。
“二十畝永業田,我拿到了,戶籍,戶籍也改了,我現在是婺州人了。”
戶籍,當這兩個字出現在戶曹官廨的時候。
幾乎所有人的情緒都在一瞬之間徹底的被點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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