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義山轉身走到了書桌旁，又是一陣的伏案疾書，毫不在意徐曉。
徐曉也不在意，而是倚靠在窗戶旁，臉上透著一絲擔憂又歡喜。
擔憂是因徐平安現在做的，已經讓離陽、北莽以及爛陀山，都會盯著流州。
歡喜的是徐曉為有這般優秀的孩子。
此刻，徐曉心里有些得意。
然而，擔憂更多。
徐曉轉身看向李義山，少頃思忖，他才緩緩開口，“元嬰，你說平安如此做，就沒有擔憂？”
李義山伏案疾書，面對徐曉的話，并未抬頭，“二殿下有自己的看法，面對時局，都有屬于自己的掌控。就算是我，也未必可以完全看得透二殿下。”
“可以二殿下的性格，定是有所考慮，但這對我們北涼是好事，可以吸引北莽和離陽的視線。”
“所以，我們無須擔憂——”
話音剛落。
徐曉心猛地一沉，“我本無意如此做，可……”
李義山只是深知徐曉的心思，目光中帶著一絲黯然，“都是權宜之計，北涼這份家底，可不能給二殿下拿去打天下，而是必須放在北涼，抵御整個北莽。”
徐曉慢慢地望向李義山，“元嬰，你的意思——“
“平安有意經略天下？”
“可如今，他并無有能力的手下，更無帶兵打仗的能人，也無算無遺策，決勝千里的良臣，流州之地，無有什么塞上江南，天下糧倉，人口更是稀少。”
李義山依舊是伏案疾書，依然慢慢地說道：“二殿下……讀了不少的書，想必是胸中有了溝壑，所以我覺得，他做的任何事，都有深思熟慮。”
“謀定而后動。”
“咱們這位二殿下，離陽的安王爺，流州的刺史，可是一個匯聚著文治武功的人，良臣將相，也只是時間問題，就看他接我下來如何治理流州。如何吸引更多的人去流州。”
徐曉沉默少頃，目光望向李義山，“我就不能做點什么？”
李義山抬眸，略作思忖，正顏道：“不可——”
“有的事可以做，有的事不能做；若論親情，王爺是父親，自然是要幫襯，順水人情可做；若論大義，王爺是離陽的王爺，是離陽天下人的王爺，本該為離陽出力，無可厚望，但趙家天子，已經用盡了你和他們那點恩情。”
“世子殿下接手北涼便是為天下人守國門，而不是為趙家天子。”
“所以，王爺現在要做的，便是不動，靜觀其變。二殿下那邊，我們可給予關鍵的幫助，以及遵循我們和他的約定。”
徐曉深以為然，“嗯，我們現在要做的，還得是穩住北涼。”
“新人新氣象，我徐曉一生殺孽太重，所以北涼這么些年，遭受讀書人的詬病，我知道其中有離陽朝廷的暗中授意，但縱觀我北涼，的確是沒有養育讀書人的土壤。”
“所以說，接下來鳳年要做的，所面臨的，不比我們當年打天下那會兒容易。”
而此時，李義山的目光望向屋外，怔怔出神。
徐曉此刻也徐徐走了出去，不再打攪李義山。
只是。
這一日，這位駝背的北涼王，嘴角微微翹起，而后又壓下。
只是不知道此刻這位老人的心中是如何想的。
————
徐平安走進那座刺史府管轄下的牢房之中，陰暗的通道之中，幸好有獄卒在前面帶路，兩邊有人提著煤油燈，照的路面不在那般暗沉。
走在前面的獄卒，早就為這位刺史大人打開那扇門。
他們這些人從未想過，他們的刺史大人如此年輕。
但聽說刺史大人，是北涼王的二殿下，又都神色復雜。
只是那些聽來的話，根本做不得數，因為這人毫無官架子，也沒有居高位者的古板和居高臨下，而是——溫和。
其中一名獄卒有些怯怯地問道：“刺史大人，我有句話，不知當問不？”
徐平安邁著四方步，看向獄卒的臉上漾著溫和的笑，“你問吧。”
獄卒一震，他沒想到刺史大人如此好說話，立馬鼓起勇氣，還清了清嗓子，顯得中氣十足，“其實是其余的同僚讓我問的。”
徐平安溫言道：“你代表他們問吧。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也省的我遇見一個人，還得給他們解釋。”
獄卒心里很開心，他此刻更是對徐平安很好奇。
他眼神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徐平安，見依舊是一臉溫和的笑，他便說道：“大人是北涼的二殿下，何不在王府里做個逍遙小王爺呢？何必做個刺史，而且還是流州這樣的地方。”
徐平安怔了怔。
然而，其余獄卒都望向徐平安，但又立馬垂下頭，看著地面。
而問徐平安的獄卒，眸子里泛出了些希冀之色。
徐平安沉吟片刻，說道：“我是個官二代，沒錯，但并不意味著我就愿意躺在上一輩人的功勞簿上混吃等死吧。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也是一樣。”
“我和諸位沒什么區別，都有欲.望，都要吃飯，都得拉屎拉尿。”
“我是個男人，一雙手，三只腿。”
獄卒愣住，其余的人也有些失神。
徐平安繼續往前走，他只想看看，那些人，會吐露出什么樣的信息。
于是乎。
眾人就繼續跟上，但在眾人的眼里，徐平安的形象變了。
不僅僅是官二代，還是一個不一樣的人，從上而下的政策，正在一條條地落實。
很快。
徐平安到了牢房。
正值此時，老頭見到徐平安后，臉上漾著燦爛而笑，“大人，您來啦？”
徐平安點點頭，“如何？”
牢頭搖搖頭，“這些人，不但不吐口，用刑也不管用，其中一人被打的皮開肉綻，可依舊是巋然不動，只字不提，就連——”
他頓了頓，用目光偷偷瞥了一眼徐平安，繼續道：“大人，怎么辦？”
徐平安跟著牢頭在牢獄中走了一圈。
在見到徐平安時，眾人都是冰冷著臉。
也不看一眼他。
徐平安走到了一間牢房前，望向屋子里的人，指向那人問牢頭，“他也不說？”
牢頭點點頭，低聲道：“不說。嘴巴很硬。”
徐平安笑了笑，“那就好。”
牢頭心里本來很害怕，聽到徐平安的話，他就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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