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人間最高處 > 第956章 我可是天工
  秦楚邊境,兩個十二歲的孩子,醒著的叫做糯,受傷昏迷的,叫做驚。

  邊境流民,甚至都沒有個姓氏。

  哽咽不止的少年拿到了一顆糖,含在嘴里當然掩不住喪親之痛,但至少她不會覺得人間好苦。

  少年被一劍貫穿了小腹,傷被劉景濁治好了,但恢復元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行的,況且劉景濁也不想幫他恢復,劉景濁希望他自己錘煉體魄,把這一劍耗費的元氣慢慢補回來。

  墳包前方,兄妹二人跪著,泣不成聲。

  披散頭發的劍客站在不遠處,時不時抿一口酒。

  破了心魔之后,劉景濁再無束發心思,日后至多也就是箍起來。

  少年人擦了擦眼淚,對著妹妹說道:“糯,別哭了,爹娘走了……算是好事,至少他們不會再像從前那么辛苦了。”

  說完之后,少年人站直了身子,朝著劉景濁作揖,又彎下了身子。

  “先生救我性命,幫我安葬父母,驚無以為報,此后愿追隨先生,做牛做馬。”

  劉景濁擺了擺手,搖頭道:“我不缺牛馬,日后跟著我走江湖吧,跟你們爹娘道別之后,隨我南下吧。”

  糯擦了擦眼淚,眼睛還是通紅的。

  他看著劉景濁,問道:“先生,我們要去楚地嗎?”

  劉景濁點了點頭,“先下西南入蜀,再沿著江水往下,走到哪兒算哪兒。”

  雙生兄妹,都不愛笑,但哥哥明顯更有眼力見兒。南下路上,多半都在山野停歇,每次落腳時驚都會主動出去撿些柴禾。

  當然了,他也極其照顧妹妹,總是要看著妹妹吃飽了自己才肯吃。

  前三個月,劉景濁沒教他們一招半式,只是每日趕路。天一亮就要走,天黑透了才停下,風雨無阻。

  兄妹二人韌性極好,即便累得走不動了,也從未發過一句牢騷。

  眼瞅著已經九月底,天氣轉涼,但兄妹二人還都穿著草鞋與單薄衣裳。

  換成從前,劉景濁會讓他們主動開口。但現在,他比較隨心。

  于是有一天,三人走進一處城池,這是驚與糯第一次進城,也是出發三月來,第一次沒有露宿荒野。

  平常不太笑的小姑娘開心的直蹦,她跑到劉景濁身邊,笑著說道:“先生先生,我從小就想進城看看,可是一直沒能如愿,今天終于進城了!”

  驚也滿臉笑意,但比較含蓄,還特意瞪了妹妹一眼,說道:“糯,穩當點兒。”

  糯撅了撅嘴,不情不愿地哦了一聲。

  兩側街邊吃食不算多,但都是糯沒見過的,于是乎,一個清冷丫頭盯著那些吃食,已經邁不動腳了。

  少女看了看吃的,又看了看劉景濁,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劉景濁也看了看吃的,又看了看少女,然后尷尬一笑,“那個……我好久沒用過錢了。”

  說得比較委婉,但實際上,某人現在身無分文。

  本以為這丫頭會不高興,結果她轉過頭燦爛一笑,輕聲道:“沒事兒,我看看就好。”

  驚則是說道:“那以后咱們在路上看見草藥什么的可以采來帶上,進城賣了就有錢了。”

  劉景濁哈哈一笑,伸手按住驚的小腦殼,輕聲道:“倒也不至于如此寒磣,我雖沒錢,但能賺錢啊!”

  翻手取出幾張符箓,劉景濁率先走去街邊一處空地,將符箓擺好,然后就蹲下了。

  城中煉氣士不少,賣點兒錢還不容易。

  此時劉景濁收斂自身氣息,除卻驚與糯,別人是看不到他的原本模樣,更感受不到氣息的。

  沒法子,境界太高,怕把人嚇到。

  驚和糯一左一右,蹲在劉景濁身邊。

  驚看著地上那幾張符箓,看了好半天,然后湊去劉景濁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先生,真沒事,一路上我跟糯也沒挨餓,是她不懂事,先生不要覺得丟臉。”

  劉景濁一愣,腦子里饒了一大圈兒才明白驚的意思。

  這小子是不是覺得自己是因為沒錢,怕丟面子,才取出幾張紙賣的?

  可一轉頭,糯蹲在一邊,雙臂環抱膝蓋,靜靜等著有人來買。

  她甚至都不知道地上那幾張黃紙是什么。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看向驚,笑道:“小子,信不信待會兒有人求著我要買走?”

  少年人干笑一聲,使勁兒點頭。

  頭是點了,但表情卻是,我信你個鬼。

  果然,蹲了半個時辰,路人形形色色,就沒一個多看幾眼的。

  此時糯也轉過頭,輕聲問道:“先生,賣得出去嗎?”

  劉景濁張開嘴,還未答復,卻忽然轉頭看向街邊。

  他咧嘴一笑,“瞧好了,你家先生還沒有賣出去的東西!”

  道路盡頭有個一身白衣的青年人,見著漂亮女子就要多看幾眼。

  劉景濁冷笑一聲,這家伙,前生后世一樣好色啊?不在天上當他的天工,跑人間作甚來了?

  劉景濁摘下佩劍放在符箓邊上,嚇得驚趕忙開口:“先生,不賣了不賣了,你的劍可不能賣。”

  糯就更干脆了,伸手就要去取劍,卻被劉景濁抓住了胳膊。

  “別動啊!你們信不信,不光有人會買走我的符箓,我還能給你們各自弄一把劍?”

  糯點了點頭,“我信!”

  反觀驚,干笑一聲,沒說話。

  少年人心中嘆息,都怪糯,先生也要面子的,這下好了,咱們不知道要蹲到什么時候去。

  但此時,那位白衣青年走了過了。

  只瞄了一眼,立時就被劍吸引住了目光。

  他一步走了,盯著那把劍,目不轉睛。

  劉景濁將劍往后抽了抽,笑盈盈一句:“想要?”

  那人立刻抬頭,點頭道:“想要,道友,怎么賣?”

  劉景濁笑道:“三千圜錢吧。”

  白衣青年一拍大腿,“成!”

  結果劉景濁接著說道:“外加百鎰黃金。”

  驚咽下一口唾沫,心說先生也太獅子大開口了吧?一鎰二十四兩,百鎰就是兩千四百兩啊!

  糯就不一樣,只是看著劉景濁,滿臉崇拜。

  能賣這么些錢呢?

  結果兄妹二人都沒想到,那白衣青年笑盈盈一句:“成交!”

  他笑盈盈取出一只百寶囊,笑道:“一百余一鎰,不用找了。”

  說罷就要伸手拿劍,但劉景濁微微一笑,伸手按住了劍柄。

  白衣青年一皺眉,抬起頭,冷聲問道:“道友,這是什么意思?”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微笑道:“還是神靈有錢啊!怎么?沒了兩界山,你們就盡情下界撒歡兒了?”

  白衣青年猛地抬頭,終于是瞧見了那張臉。

  他只覺得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的娘啊!”

  糯滿臉好奇,問道:“你怎么啦?”

  驚則是疑惑道:“先生跟他認識?”

  劉景濁點了點頭,“是認識,認識很久了,不過這是第一次說話。”

  白衣青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都快哭了。

  “你……你別玩兒我啊!幾萬年我都不敢招惹你,你……你別嚇我啊!”

  劉景濁笑著將劍收了起來,也將百寶囊收了起來,又將符箓收了起來。

  “有圜錢嗎?”

  白衣青年點了點頭,哭唧唧道:“有,要多少?”

  劉景濁反問道:“有多少?”

  白衣青年再次點頭,“懂了。”

  于是又一只百寶囊拿了出來,白衣青年還解釋了一句:“小錢,我身上不多,就幾千。”

  劉景濁笑盈盈接過百寶囊,轉身對著那對兄妹,輕聲道:“手伸出來,兩只手兜住。”

  驚還在遲疑,糯已經眼巴巴等著了。

  倒在少女手中百八十錢,劉景濁笑道:“想吃什么就去,花完了再來找我要。”

  只聽嗖一聲,糯沒影兒了。

  驚干笑一聲,雙手伸過去,“先……先生,我的呢?”

  劉景濁直翻白眼,“我還以為你不要呢。”

  于是少年人也嗖的一聲,沒影了。

  劉景濁哈哈大笑,或許是覺得笑得太放肆,于是又灌了一口酒,壓一壓。

  跟在父母身邊長到十二歲的孩子,又能有多成熟?這樣才是少年少女該有的模樣嘛!

  又灌了一口酒,劉景濁看了看坐在地上的那家伙,問道:“有名字沒有?”

  白衣青年哭喪著臉,“歐鈺。”

  劉景濁撇嘴道:“也沒讀什么書啊!”

  兩輩子不改名兒。

  歐鈺顫顫巍巍起身,一臉諂媚,壓低聲音問道:“錢都給了,能買一條命嗎?”

  劉景濁一愣,“我什么時候說要殺你?我有那么好殺?”

  歐鈺趕忙搖頭,“沒……呵呵……真沒。”

  沒?兩界山下那一層白骨咋回事,您老人家給我解釋解釋?

  還有,天帝誰殺的?星河之主誰殺的?

  說起來就想罵人,當時被星河之主忽悠,險些湊一塊兒找死去了。

  劉景濁灌了一口酒,搖頭道:“不殺你,但你得幫我個忙。”

  歐鈺一下子滿臉笑容,湊到劉景濁身邊,抱拳過頭頂,“前輩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啊!”

  劉景濁臉皮一抽,你他娘兩輩子用一個名字就算了,兩輩子都這么欠?

  “不為難你,幫我鑄劍,兩把仙劍。一把劍身刻糯字,一把刻驚字。”

  歐鈺恍然大悟,笑道:“明白了,給咱少爺跟小姐鑄劍是吧?包我身上了。不過前輩這夠快的啊,龍鳳胎,真不錯,孩兒他娘呢?呀!別不是……”

  話沒說完,一雙已經笑盈盈看來。

  “你很會想啊?”

  歐鈺咽下一口唾沫,一本正經道:“給我三天時間!兩把仙劍!”

  這下輪到劉景濁詫異了,“三天?吹呢?”

  歐鈺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胸脯,道:“我可是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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