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人間最高處 > 第904章 澤風大過(上)
  一行三人,兩個背劍一個佩刀,夾鞘刀。

  自打到了青鸞洲,楚廉便不太自然了,總是強裝出來一副笑臉,但在刑寒藻這里,可能藏得住?

  只不過刑寒藻是真沒學來劉景濁勸人的那套,也不知該怎么說。

  于是她追上龍丘棠溪,傳音問了句:“夫人夫人,不去醒神王朝京城嗎?楚廉還沒有去拜祭過他的爹娘呢。”

  劉景濁死的那天,同時死了很多人,楚廉的爹娘也在其中。

  但龍丘棠溪反問了一句:“寒藻,你們山主有沒有跟你提過一件事,當年左春樹劍挑瘦篙洲的斬龍臺,護送一頭大蚺走稚子江的事情?”

  刑寒藻點了點頭,輕聲道:“知道是知道,山主肯定知道那頭大蚺的下落,但只是不說而已。”

  龍丘棠溪一笑,嘆道:“寒藻到底是聰明,他的確知道,也的確從未與人提起,連我都只是聽他說,那頭大蚺是爹小時候在青泥河里捉來的紅魚所化,后來虞太守碎了八卦石,紅魚就順著桓水、閬水、江水,一直到了東海。再出現時,便是左春樹劍挑斬龍臺,助那大蚺奪取瘦篙洲水運了。但是據左春樹所說,那條大蚺究竟去了何處,他也不知道。”

  這事兒左春樹確實與劉景濁說過,當時是著了道,后來碎劍,就是為了不被人控制。

  另外就是,糴糶門已經覆滅,但楚廉身上那道劍運,一直沒有斷。

  此時龍丘棠溪才答復了刑寒藻最初的問題:“寒藻,楚廉劍運未斷,那就說明有人想要利用他。還有一件事,你在劉景濁留的那本冊子里,瞧見了吧?”

  劉景濁在海棠樹下坐了好幾年,可不只是寫下劍術拳法。

  刑寒藻點頭道:“知道了,只有我一個人可以看,別人都不知道。”

  關于楚廉的,其實就一件。

  楚廉的娘親天生便是靈藥,用她的血就能治病救人延年益壽,且,能維持什么存在不消散。

  而楚廉,繼承了他娘親的這一特點。

  如今楚廉的娘已經沒了,天底下可就楚廉的血,能起到醒神作用了。

  所以這趟青鸞洲,龍丘棠溪不止要做自己的事情,還要幫楚廉了結一件事。

  片刻之后,龍丘棠溪又問道:“關于那十二把交椅,最后落座的兩人,你有眉目嗎?”

  說到這個,刑寒藻長嘆了一聲,道:“沒查出來,山主……肯定也知道,就是不說。不過翻過年就是天下大會了,不用猜了,到時候自會明了。”

  當年天下大會,十二把交椅,落座之人有掛壁樓武槊、摩珂院掌院、龍丘灑灑、姚放牛、景歡、晏河、忘憂、劉小北、桂祘、姬聞鯨。最后剩余的兩把椅子,是兩道影子,根本看不清,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刑寒藻輕聲道:“其實那兩人是誰根本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接過摩珂院、掛壁樓椅子的,會是誰?”

  龍丘棠溪卻是搖了搖頭,反問道:“天下大會與青云大會相撞,是奪勢,不是讓位。若姚放牛不去,徐瑤也會去。問道宮與葬劍城也是一樣,估計也是秋暮云與柳初言去了。灑灑會去,我,也會去。”

  刑寒藻抬起頭,疑惑道:“夫人也去?”

  龍丘棠笑道:“你這丫頭,你以為我千里迢迢跑來青鸞洲,干嘛來了?”

  那位陶先生,算計人,卻又贈了姜柚桃花源,已經算是扯平了。后來又戰死天幕,那就再無怪罪他的理由。

  有些真相,也得揭開了。

  龍丘棠溪回頭看了看,輕聲道:“帶他去一趟束柳國,吃頓炒田螺吧,就在附近了。我先去一趟高陽城,之后會趕去的。”

  雖然歲數不小了,但楚廉好像還是不明白一個道理。有些事情,不是別人喊你,你半推半就地接受的,而是你想,你自己要去。

  刑寒藻何等聰明,咧嘴一笑,點頭道:“好。”

  我先返鄉,見見老友,帶著你楚廉喝頓酒。

  我倒要看看你小子多么鐵石心腸,還不主動說要回醒神王朝的話?

  她停在半道上,祭出核舟,沖著楚廉喊道:“喂,帶你去吃好吃的。”

  楚廉御劍落在核舟,哦了一聲,說好。

  而龍丘棠溪,則是化作寒冰劍光,疾速東去。

  …………

  有人算天算地,又怎么會算不到龍丘棠溪到了青鸞洲呢?

  南海那處天朝,如今人手可不少。

  作為大帝的劉御空,與一個歲數差不多的年輕人,成了好友。

  叛出鈞爐山加入天朝的曹庋。

  于是乎,站在后方的年輕人里,多了個曹庋。

  劉御空與孟休站在最前方,兩人有說有笑的。

  忽然,孟休說了句:“蘇箓,給你個機會,中不中用就看你自己了。龍丘棠溪已經發現了醒神王朝的暗樁,那具身子,到底是神還是人,就看你的本事了。”

  蘇箓略微一皺眉,問道:“天下大會將近,你就不怕她拿回那道魂魄,三魂歸一入大羅金仙境嗎?她的大羅金仙,恐怕不是你能匹敵的。”

  孟休轉過頭,笑盈盈道:“這是你該操心的?”

  蘇箓眼睛一瞇,卻還是低下了頭,沉聲道:“遵命,就走!”

  蘇箓倒是走了,但劉御空卻問了句:“他說的,并無道理。”

  龍丘棠溪是什么人,那可是天地未通之前,十三歲就結丹的人。少一道魂魄都能破境開天門,若是三魂齊全……那你孟休,還想活?

  孟休笑盈盈道:“我從不覺得有人能奪舍龍丘棠溪。”

  劉御空頓時明了,點頭道:“那就明白了。”

  這位大先生也不覺得能攔住龍丘棠溪,只是讓她耗費時間,在天下大會之時,趕不到人間最高處而已。

  當然了,萬一要是攔住了,且讓蘇箓得手,那就再好不過了。

  結果此時,孟休笑盈盈問了句:“赤帝,那條小青蛟哪兒去了?”

  劉御空咧嘴一笑,轉頭問道:“怎么,我連個小金屋都不能有了?大先生要去瞧瞧嗎?”

  孟休擺了擺手,嘆道:“只是想提醒赤帝,你這位子是……”

  話音剛落,整座天朝為之一顫。

  因為那位大先生,此時此刻,被劉御空腳踩在胸口,噴出來了一大口鮮血。

  “大先生,我知道,你想說我這赤帝之位,是你一手鑄就的。但請大先生弄明白,這不是凡俗王朝的挾天子以令諸侯,出了這一畝三分地我敬你,在這一畝三分地,你不要太過分了。”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在場眾人,腦中唯有這一句話。

  大先生算天算地,有沒有算到自己會被自己親手扶持起來的人如此折辱?

  劉御空挪開腳,冷聲道:“在這里,我是半步凌霄,這是我的地盤。天下大會若不能調停止戰,那大先生就把自己的家底拿出來,玥谷這么多年來藏了多少戰力,我會不知道?”

  孟休笑著起身,擦了擦嘴角鮮血,倒也不惱怒。

  有些人啊!蠢就蠢在,有些東西只是暫時讓他保管,結果他以為這東西真是他的了。

  “你可想清楚,你如今是大帝,不是小混混。動用玥谷大軍,遭受天下人唾罵的可就是你了。”

  劉御空撇撇嘴,問道:“難道大先生覺得我現在沒有遭受天下人唾罵?”

  說完之后,他一甩袖子,淡然道:“曹庋,跟本座下棋去。”

  曹庋笑盈盈抱拳:“是!”

  但走出去不遠,背對著眾人的劉御空,面色便凝重了起來。

  他忽然停步,猛地轉頭,瞇眼看向孟休,又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是嘲諷笑聲。

  “我明白了,你想得真多啊!原來大先生也會不自信?”

  說罷之后,大步流星離去,再不理會孟休。

  后者抹了抹嘴角鮮血,咋舌道:“不怪我被他羞辱,人家的腦子是好用,你們幾個,學著點兒。”

  長潭沉聲道:“大先生說明白點。”

  孟休淡然道:“長點兒腦子,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轉過頭看向海面,孟休自嘲一笑,心說反倒被這小子嘲諷了。不過他說得也對,的確是我想多了,世上已無劉景濁,誰還能壓我一頭?

  孟休,自信點兒。

  倘若有人能算到如此地步,那人不是劉景濁更不是漁子,還是個一敗涂地的死人,那我孟休,也太不中用了。

  反觀劉御空,此時已經回到大殿之中了。

  一局棋,是殘局,擺好了,但他沒著急落子。

  曹庋緩緩坐定,開口問道:“赤帝不必招惹他的,說到底,你還是有把柄在他身上,真要撕破臉,誰也不好過。”

  劉御空淡然一笑,先落下一子,結果卻是將自己陷入了死局。

  “你這話說的,誰都知道我就是個傀儡,有把柄在他手中。我要是現在不囂張,等以后囂張不起來了,想欺負他都不行。”

  曹庋看著棋盤,剛要落子,但一看之下,卻忽然皺起了眉頭。

  年輕人抬頭看向劉御空,后者催促道:“趕緊落子。”

  曹庋一笑,抬手落子,但同時嘆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你隨時會潰敗。”

  然后,曹庋一臉好奇,問道:“你一不貪財二不好色,三不在意自身修為境界,這所謂天朝也懶得管,那你當這個赤帝干什么?”

  劉御空還真是認真想了想,然后答道:“這不是我能選的,既然不能自己選擇,那就做點自己能做的。”

  曹庋問道:“譬如?”

  劉御空笑道:“及時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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