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人間最高處 > 第853章 青松面館故人
  柱容峰上那位終于是走了,蹇文雅這才走出白水洞天。

  里邊兒那姑娘可得看好了,得跟狄邰再叮囑一聲。

  事實上,許多事情都已經有了答案,這是大家早知道的,也都知道歲在甲子。

  但劉景濁這專門四海九洲逛一遍,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出門之后,蹇文雅問道:“父子之間,有區別嗎?是不是兒子比他爹講理些?”

  歸海無量笑道:“看似講理,實則更霸道強勢。”

  蹇文雅倒是沒想到這點,便疑惑問道:“為何?”

  歸海無量笑了笑,說道:“劉顧舟求人,帶著劍的,更像是在逼著誰如何。而劉景濁,赤手空拳,但我還沒法兒拒絕。前者是求人,罪過卻是自己擔。后者也是求人,但也以所謂人間大義壓人了。”

  說白了,他劉景濁就是拳頭夠大夠硬了,然后再站在道德高處,問天下人,此事你干不干?為了人族。

  蹇文雅笑道:“師叔是為此不高興了?”

  歸海無量搖頭道:“恰恰相反。”

  略微一頓,歸海無量笑道:“學那小子,打個比方。一個村子只有一口井,但那口井被污染,水沒法兒喝了,只有清淤再蓄水才有可能在作飲水。村子里有個力氣最大的,求著大家伙幫忙清淤,說萬一清完之后水還是喝不成,就算我一人之過。”

  蹇文雅點了點頭,微笑道:“沒力氣的人或許覺得很好,哪怕錯了也不會擔責。但身上有把子力氣的,就會覺得此人……自負?瞧不起人?”

  歸海無量點頭道:“是啊!水不是你一個在喝,憑什么你一個擔責?我們這一身氣力是擺設嗎?”

  歸海無量抿了一口酒,嘆道:“最重要,其實在于,若不成,罪全在他,若成了呢?”

  蹇文雅點了點頭,“功也全在他。”

  其實兩個字當年要是說,成了,功在于眾人,不成,罪在于我,那看熱鬧的人,至少一半會被說動。

  如此一比較,區別就出來了。

  一樣是求人,但劉景濁從來就覺得,眾人飲水眾人挖井,我牽個頭兒罷了。

  擎天者不是風雪山巔人間最高,而是鄉野路上,你我及他。

  給九洲天驕造勢,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他在為一個沒有劉景濁的人世間,做鋪墊。

  地無柱擎天,人作擎天之柱。

  其實這么一想,那劉顧舟是真的用心良苦了。

  先給一個選擇,讓人難以接受的選擇。

  等他兒子來了,給一個容易接受的選擇。

  要是再不答應,就屬于給臉不要臉了。

  歸海無量甩給蹇文雅一壺酒,輕聲傳音:“北邊水域那小丫頭,看好了,一定看好了。既然他都說了有人在謀龍女肉身,那咱們更得看好了。”

  那武槊,也沒有交過手,不知道手底下幾斤幾兩啊!

  …………

  東邊兒的八業廟,其中八業實在是過于嘮叨,連他們八業廟自家修士在外,也極少會與人詳細解釋八業究竟是哪八業。

  今日客來,是瘦篙洲糜皖登山,求見武道之路的啟蒙之人。

  瘦篙洲天驕登門,雖然如今境界不算太高,但人間是飄搖城女婿,且未來可期。故而,所求見的只是一個武道供奉,迎接的卻是一山首席。

  八業廟的首席與別處不同,要后綴長老二字。

  那位首席老遠便對著糜皖雙手合十,微笑道:“糜公子遠道而來,辛苦了。”

  糜皖也抱拳回禮,但看了一眼,人群之中并無錢和身影啊?

  于是他問了句:“錢師傅不在嗎?”

  那位首席點了點頭,笑道:“錢和與秋谷跟隨我們少主去往驚云國了,年前就走了,聽說糜公子要來,已經在折返路上,想必兩三日就能到了。糜公子不妨小住幾日,正好過年了,吃上幾天齋飯,至多初一二,他們就回來了。”

  糜皖只得點頭:“也好,與錢師傅多年不見了,我是特來拜會的。”

  …………

  青松國境內,有個年輕人一大清早就進了城,可惜正月初一,根本就沒有鋪子開門,無處買酒也無處吃飯。

  尋了許久,算著還是過了辰時三刻,這才尋到一處面館。

  門前幌子有趣,一日三十碗。

  鋪子里的青年也才開門而已。

  第五次點燈,落地之處,就是松鳴山附近。

  劉景濁走進鋪子里,問道:“都賣什么面?多少錢?”

  富貴青年笑道:“打鹵面,一碗一百文。”

  劉景濁扭頭兒就要走,可富貴青年卻一把拉住他,干笑一聲,說道:“別人一百文,我兄弟自然不要錢。”

  劉景濁這才找了一張板凳坐下,淡淡然一句:“還以為驚云國綠林道扛把子,忘了我這個江湖散客劉赤亭呢。”

  富貴青年嘆道:“你老弟是真會倒打一耙啊!咋找來的?”

  劉景濁取出一壺酒,是專門一趟方家坊市取來的。

  “李兄不去青椋山,我只能以一壺青椋山自釀道謝了。一來是那青椋之木,二來是救下張柳,多謝!”

  富貴青年笑著走出面館,掛上今日過年,恕不待客的牌子,隨后關上門回來。

  此時已經是一位大髯漢子了,與劉景濁當年落地離洲時碰見的大髯漢子,并無差別。

  李愴拿起酒壺狂灌一口,笑道:“兄弟之間,說這話就生分了。”

  劉景濁也灌了一口酒,先問一句:“李兄認識我,是在我認識李兄之前?”

  也只能這么問了。

  李愴笑著點頭,“與我來說是之前,對你來說是之后。”

  劉景濁攔都攔不住啊!這一口血,結結實實噴在了地上。

  結果大髯漢子擺了擺手,“無事,時隔多年,終于能與老弟開懷暢飲了!”

  上次驚云國一頓酒,都在裝醉,喝得可不過癮。

  真正的上次喝酒,算日子?聽那數兒都教人發愁啊!

  幾口酒下肚,劉景濁又問道:“李兄是幾時轉世到九洲的?前世又是何人?”

  大髯漢子淡淡然一句:“蜀中灌口二郎……”

  噗……

  一句話未說完,劉景濁一口酒水已經噴出。

  李愴抹了一把臉,卻見劉景濁盯著自己臉上看個沒完沒了。

  大髯漢子滿臉無奈,沒好氣道:“我就兩只眼,不養狗的!我也不是天帝的外甥,太華不是我外甥劈開的。后世朝代,一朝皇帝比一朝封的離譜,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該姓什么了。”

  劉景濁還是不死心,問道:“李兄用什么兵器?”

  李愴一時沉默,但又不是對著這家伙扯謊的,于是無奈道:“三尖兩刃刀唄!”

  劉景濁實在是沒忍住,一下子想到了睡夢中手持大戟的三眼神將,還有……蘇箓。

  “那位星河之主?”

  李愴淡淡然一句:“三只眼的是他,人家用的是闊劍大戟,不用三尖兩刃刀,倒是養狗。關鍵是這等形象,都是各種小說瞎胡扯的,你見哪個正史寫過了?”

  這是見著傳說中的人物了啊!劉景濁好奇不止,又問一句:“蜀中斬龍臺是你所建造?”

  李愴搖頭道:“不是,我建的叫伏龍觀。”

  李愴氣極,“你他娘廢話忒多,罰酒!”

  非得把老子與那三只眼且養狗的扯在一塊兒才行是吧?

  我也是服了,誰他娘的主意?最早的二王廟里誰三只眼了?老子什么時候成了道教真君了?老子那時候只有道家,有個屁的真君帝君的。

  給我封官改姓編故事,問過我了嗎?

  劉景濁訕笑幾聲,連灌幾大口,權當賠罪了。

  玩笑過后,劉景濁也得說正事兒了。

  “你與武槊交手了?”

  李愴也正色氣啦,沉聲道:“是不是武槊不好說,反正是個三花聚頂甚至半步真武的武道中人。但我查來查去,也沒查到他武槊練武啊!”

  劉景濁干笑一聲:“挺不好意思的,你能開天門嗎?”

  李愴嘴角抽搐,“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我轉世八百年了,帶著前世記憶轉世的,這要是還不能開天門,我是廢物嗎?”

  話鋒一轉,李愴又是一句:“行了,來就是幫忙的,你先幫我的。但……你明明已經有十足把握端了掛壁樓的,為什么還要等?”

  即便他武槊三花琉璃身,即便他能比肩姬聞鯨龍丘晾,以現在青椋山的實力,只要動手,幾乎可以是平推。

  劉景濁嘆道:“你細想,我現在是不是處于一個圓環之中?一著不慎,若是這圓環斷了怎么辦?”

  所以他每干一件事,都要小心再小心才行。

  就是說,即便劉景濁要死,也得死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方才行。

  提前那個日子本來就是一場豪賭,再賭一場,勝算可就沒那么大了。

  李愴點了點頭,“倒也是,事情太過離奇,十分扯淡,說不清。”

  劉景濁只好轉移話題,問道:“那你在這兒是?”

  李愴灌了一口酒,“這不是幫你盯著那座松鳴山嗎?還有一個分身,在朱雀王朝京城之中。”

  …………

  某處地方,有個中年人點了一炷香,煙霧之中,有人影浮現。

  點香之人微微抱拳,說道:“糴糶門,幾乎瓦解了。”

  煙霧之中一道虛影笑著說道:“他自找的,你的事情呢?”

  點香之人扭頭兒一看,蝮蛇正熟睡。

  “差不多了,大先生還是準備你自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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