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人間最高處 > 第596章 天下大會(二)
  天下事就是你在忙你的,我在忙我的。

  那座并非處于九州島昆侖,天下大會正在召開,而人間一處,山門小會剛剛落幕。

  玥谷一場議事結束,掌律覃召羽就只是坐在邊兒上打盹兒。

  帶著那三個孩子死在拒妖島的消息折返之后,預料之中的沒人在意,那位谷主也只是假惺惺的感慨幾句,說是可惜了好苗子。

  可就在昨夜,他瞧見了一道黑影,最終朝著玥谷深處而去。那是個女子,雖然只是一面,他還是認出來了。

  十五年前,也是在櫻江行船,一樣是覺得奇貨可居,曾送了五十兩白銀給那小姑娘,但那時的小姑娘跟在個大姑娘身后,至多五歲。好像這些年來,玥谷收的五歲上下的孩子不少。

  難不成一直以來都是自己錯了?那些孩子并未被人剝離根骨?

  不對!一定是哪里不對。

  黃三葉以覃召羽的身份,在玥谷快十二年了。這十二年里,他可以肯定,外面出現的那些個“縫制拼接”的肉身,一定都是自玥谷賣出的。他原以為那些孩子除了極少數外,全死了,可他昨夜見著了的孩子,姓甚名誰他都記得。因為名字很奇怪,叫做梧丘,不像個女孩兒名字。

  昨夜一見,給黃三葉的感覺就是,那孩子沒有七情六欲,活像個傀儡。

  而此時的深谷之中,被起名為忘遺的女子,正被人扒光了上衣用皮鞭抽打著后背。

  手持鞭子的,正是這玥谷首席供奉,但此時卻不是那副老邁模樣,而是一副年輕面孔。可事實上,她的臉有很多張,都很漂亮。

  忘遺后背的新舊傷痕就是一道道溝壑,只隱約在那些縱橫交錯的溝壑之中,看得出潔白肌膚。

  但這位首席供奉似乎還沒有過癮,而是嘴角一挑,走去忘遺前方,拿起鞭子問道:“疼嗎?”

  忘遺面無表情,只是開口:“師傅清楚我不知道疼是什么的。”

  一鞭子落下,正從胸前豎著到小腹,當場皮開肉綻,血水長流。

  “疼嗎?”

  忘遺抬起頭,這些一成不變的問答,她都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了,也只是冷淡答復:“我不知道疼是什么?”

  女子這才收起鞭子,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壺藥酒,就這么淋在了忘遺身上,隨后又笑著幫忘遺拉起衣衫,穿好之后還幫她系好了腰間絲帶。

  這位玥谷首席供奉笑盈盈說道:“別怪師傅啊!不打不成器,你這禍水秧子,真要被那覃召羽追上,恐怕也只能落個清白不保啊!”

  忘遺并未開口,只是靜待下言。她好像也并不明白什么叫成器,什么叫清白。

  首席一笑,伸手撫摸忘遺臉頰,感慨道:“足足一千二百余人啊!我是真沒想到,最后活下來的會是你。你記不記得,死在你手里的小伙伴有多少啊?”

  忘遺點點頭,“記得,三百九十四人。”

  其中有她的親姐姐,但對于親情,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女子抬手按住忘遺頭顱,笑道:“我送你去個地方,記得,你叫做梧丘,是個孤女,不是忘遺,等什么時候師傅去找你了,你就可以是忘遺了。”

  忘遺面無表情,只是點頭,“知道了,我叫梧丘,是個孤女。”

  善心多得沒地方去,喜歡多管閑事的山頭兒,又怎么會放任一個孤苦伶仃的煉氣士不管呢?何況,這般水靈的女子,又不會反抗什么。

  你劉景濁能坐懷不亂,一座青椋山,都是真君子?

  那位周先生,怕也沒吃過什么好的。

  黃三葉正在疑惑,那位谷主破天荒找來了,之前從未有過。

  半個時辰之后,覃召羽搖頭不止,嘆息道:“谷主,咱們一座山頭兒,要分幾個陣營啊?”

  那位谷主也是嘆息不止,“這,沒法子的事兒啊!”

  黃三葉又是一聲苦笑,搖頭道:“看來谷主是終于把我當成自己人了。”

  又半個時辰,那位谷主離去,黃三葉躺在藤椅上搖擺,笑意不止。

  可事實上,他心中已經在想退路了。

  天底下沒有傻子,我露餡兒了,這倆雜毛試探我呢!

  …………

  雖說只是心神,但畢竟距離本體太遠,于是入夜之后,瑤池邊緣便多了許多宅子,只要身處其中,就可以溫養魂魄。

  整整一天,才算是敲定了日后山門劃分。只是說這個自然花不了多長時間,只是還需要劃定給煉氣士的規矩,譬如從前并未明文規定的,煉氣士不可隨意踐踏凡俗王朝,一旦有凡俗國度受到煉氣士屠戮,只需上表一封,人間最高處自會出手。即便兩國交戰,軍中一樣不可出現煉氣士,當然了,與浮屠洲交戰是例外。因為閑都王朝是除卻從前的神鹿王朝之外,唯一一個君主光明正大修行,朝中文武全是修士的。

  除卻這些規矩之外,當然也說明了這天下宗門晉升之氣運反饋了。

  這九洲天道,是人定的,日后山門晉升,需要上表人間最高處,隨后棲客山差人考核查驗,最后余中土那座昆侖焚香拜山,然后在舉辦大典之時,自會有氣運加持。但這氣運,只占天下運的三分,是所有的山門加在一起,只能占據三分。

  剩余七分,用以滋養凡人,以及誰有本事占,誰就拿得多。

  意思就是,誰要有本事,甭管你是三流還是不入流亦或是散修,有本事拿,拿去就好了。

  而且此類運道,也不是大運,只是占得多,山門煉氣士就多了而已。

  按玄巖的說法兒,假如一座山頭兒,同時擁有龍丘棠溪跟左春樹那種天驕,自然會氣運占得多了。請神上山,不也是反哺?

  那時劉景濁就明白了,玄巖的意思是,氣運的大頭兒,會在凡人那邊,日后的煉氣士數量,人間最高處、棲客山、昆侖,便不會再去控制。人間會出來更多的年輕天驕,這些個山頭兒想要奪得更多氣運,想要能更快晉升,就得把那些天驕請到山上,當祖宗一樣供起來。

  如此一來,后浪推前浪就是必然之事。

  而這只是煉氣士氣運,也就是去分天下靈氣。真正的大運,是在劉景濁手中掌控的。

  也是玄巖在打亂某些人日后白撿大運,借此成帝的打算。如此布局之后,天下運有七分,還是反哺余人間的,至少暫時想起來是如此。

  所有人都知道,人間最高處此后就不是擺著看的了,而是會真正去插手人間之事。

  只是,劉景濁覺得,某些人辛苦謀劃,豈會這么容易被打亂?

  坐了一院子人,大多都是如今身在拒妖島的,以及劉景濁的自家人。

  趙坎笑問道:“二哥,最硬氣的還得是你跟安子前輩啊!”

  別人,即便是那位大瑤皇帝,也只是聽而已,就劉景濁跟鄭紅燭會時不時插嘴,非要他們解釋清楚。

  劉景濁笑了笑,伸出右手又縮了回去,把左手伸出來,開口道:“八千年來,打上人間最高處的一個巴掌數得清,我們不硬氣誰硬氣?”

  啥?

  老實人還是有的,如宋真、狄邰。

  “你打上過人間最高處?”

  劉景濁訕笑一聲,這……有點兒丟人啊!

  此時玄巖老道推門而入,笑道:“鄭老弟是過了十二樓的,咱們的人皇,當年可是仗劍過了第十樓,結果就被人一劍打的境界跌成狗,這都十幾年過去了,還是沒有重返登樓境。”

  這也很厲害啊!娘的,他劉景濁才多大。

  有些事也沒有隱瞞必要了,劉景濁大大方方說道:“不一樣,我之前修為是我師傅灌頂所得,不算自己的。”

  童婳這才明白,當年這家伙明明就只有二十出頭,怎么就登樓了?二十登樓,還有天理嗎?我幾十年修煉,修到狗身上去了?

  左春樹問道:“前輩,假如是我呢?能上第十樓嗎?”

  玄巖笑道:“必過第十樓,但上不了十一樓,景城主應當是能過十一樓的。”

  男人都有好勝心的。

  景歡也問了句:“龍丘晾、姬聞鯨之流呢?”

  玄巖嘆息道:“人家早就過了十二樓,隨時可以出九洲的。景歡,各人有各人資質運道,只說鄭老弟,從來不是個天賦好的。但九洲劍道,甚至于人間劍道,如今他走在最前面。”

  左珩川問了句:“那,陸青城?”

  玄巖一笑,“不知道,沒見過。但能與龍丘晾姬聞鯨平分秋色的人,又能差到哪兒去?”

  溫落感慨道:“前推三千年,人間有三子。前推三百年,人間有三位一人壓半座天下的天之驕子。”

  說到這里,他嘴角一挑,“前推三十年,人間出了個龍丘棠溪,是我家大小姐!”

  龍丘灑灑眉飛色舞,“我姐姐!”

  劉景濁試著傳音一句:“玄巖老兒,你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這座宗門雛形,一開始就要分成幾個山頭兒嗎?這樣沒有好處的。”

  玄巖笑而不語,并未答復劉景濁,只是一抱拳,輕聲道:“我先來的這里,諸位都是人間脊梁,比起我這看門狗,好很多了啊!”

  老道轉身離去,背影,有些落寞。

  劉景濁緩緩起身,朝著那道背影重重抱拳,沉聲道:“守了人間八千年,前輩們,辛苦了。”

  玄巖一笑,“你這小子,終于說了句人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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