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人道永昌 > 第四百六十三章 改制變法
  翌日,金陵、司農府。

  范增端坐在官寺廳堂上首,頭大如斗的翻動特戰局剛剛送過來的一摞文書,越翻越愁眉不展。

  適時,有謁者快步入內通報:“啟稟大人,左相大人入府,請與大人一晤!”

  范增喜出望外,連忙道:“快快請李公入……算了,老夫親自去請!”

  他站起身來,三步并作兩步的向廳堂外小跑去,幾步就超越了謁者。

  行至官寺前庭,范增就遠遠的望見一身玄色寬袍大袖官服、頭戴高山冠的李斯,長身立于庭中四下打量他這座司農府邸的李斯,往官寺大門外望去,還能看到左相儀仗。

  ‘這是有公務啊!’

  范增見狀,心頭滴咕了一句:‘可得留神了,不能叫這老小子抓了壯丁……’

  他心頭滴咕著,面上卻是滿臉堆笑的遠遠揖手道:“左相大駕光臨,下官有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李斯亦是笑吟吟的還禮道:“老朽不請自來,才該請大司農恕罪才是!”

  范增:“左相太多禮。”

  李斯:“大司農亦是。”

  寒暄畢,范增將李斯請入官寺廳堂安坐,一票隨行的權衡府左吏,攜帶大批的公文入內,安放妥當之后躬身退下。

  范增看著李斯面前那一摞堆積如山的卷宗,心頭隱隱有了猜測,卻假意未曾看到,搶先說道:“左相來得正好,下官有公務正欲前往權衡府尋求左相指點!”

  李斯瞥了一眼范增桉頭上那一摞連特戰局的標識都還未摘去的公文,心頭同樣猜到了大概是什么事,面上卻不露分毫異色,滴水不漏的笑道:“這可真是巧了,老朽此來也正是有些公務要尋求大司農指點……”

  范增提高警惕,做了一個‘請’的收拾:“左相是客,有何用得上老夫之處,左相盡管開口,老夫若能盡綿薄之力,定不推脫!”

  言下之意:但如果要出大力氣,可就別怪老夫拒絕了!

  李斯撫須,意有所指的輕笑道:“不妨事,看起來大司農的公務更急切一些……”

  二人對視了一眼,心頭同時滴咕了一句‘老匹夫’。

  都是一座山上的狐貍,誰還不知道誰吹的是什么聊齋啊!

  范增自是不想這么快就范,免得后邊無法拒絕李斯的請求,但他手里的公務,的確更急切一些。

  只得在心頭無奈的輕嘆了一聲,正色道:“此事倒是無須對左相保密,吾大漢北伐之戰大獲全勝,幽州項羽歸降吾大漢、得封驃騎將軍,并州韓信、兵敗身死,幽、并二州,皆為王土!”

  “今大王欲發四十萬大軍,踏破函谷關,掃平吾大漢一統九州最后之障礙……”

  說道此處,他點了點桉幾上那厚厚一摞公文:“這不,這便是前線發回的糧草調動公文!”

  “四十萬西征大軍的隨軍糧草,平西軍團的衛戍補給,如今還得再加上驃騎將軍麾下十萬斬妖軍人吃馬嚼……朝中委實是籌措不出這么多的糧草了!”

  正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

  陳勝調動兵馬之時,雖未提及糧草調動,但傳令的特戰局主事人,可不會蠢到陳勝不提、他們就不管。

  不但傳令的特戰局會往朝中發來調糧公文,接到調令的各軍統兵大將,也會在接到調令的第一時間內,往朝中發來催糧公文,縱使糧草不能先大軍一步抵達指定位置,也必須得能在半道上匯合。

  事關幾萬、十幾萬人馬的人吃馬嚼,開不得任何玩笑,也萬不能有任何閃失!

  李斯心下又感恍然,又覺驚異!

  他猜到范增要說之事,乃是在外征伐之漢軍的糧草問題。

  畢竟范增這個大司農,主管的就是大漢糧秣儲備、運轉、配給。

  當下又是戰時,數十萬漢軍將士征戰在外,他們的后勤糧草工作自然是重中之重!

  但他沒料到,轟轟烈烈的北伐之戰,竟然這么快就無聲無息的落下了帷幕!

  算起來,大王離京還不到一月吧?

  而且好像都沒聽到前線有什么大勝的捷報傳回……

  幽州項羽就降了?

  并州韓信就歿了?

  九州豪雄?

  不過如此!

  李斯思索著,疑問道:“今歲秋收不是方才完畢?如何就沒糧了?”

  范增苦笑著,婉轉的說道:“左相可曾聽聞過‘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

  李斯怔了怔,陡然醒悟。

  今歲的秋收,收到可是去歲的地!

  去歲大漢,算上荊州也才五州之地、八十萬兵馬,七八百萬黎民百姓。

  而今大漢,已囊括天下十二州之十一,帶甲之士算上歸入大漢已是鐵板釘釘之事的幽州軍,已突破兩百萬之大關,人口也已突破兩千萬之巨!

  大漢要當好這個家,今歲就必須拿五州之地的糧食盈余,救濟整個天下!

  九州連年亂戰,各地百姓流離失所、耕地荒蕪,糧產本就早已降至生死線下,還得應付軍閥、豪強三天兩頭的搶糧抽丁……

  這個糧食窟窿有多大,李斯單單只是想想,都覺得腦仁隱隱作痛。

  但再頭痛,李斯也沒有推脫,他很清楚,這件事范增若能解決,那就只是司農府之事,可范增若是解決不了,那就將是晏清殿上之事!

  他這個負責朝中政務的左相,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終究都得面對此事!

  他沉吟了許久之后,才開口詢問道:“算上前線的軍糧,最少還需要多少糧秣,天下百姓才能捱過今歲最后這一段戰亂之期,請大司農給老朽一個大致的數字!”

  范增不假思索的回道:“若是按照大王先前制定的‘特殊時期口糧配給制度’來粗略計算,最少最少還需要兩百萬石糧秣,九州百姓才能平穩渡過這最后的戰亂之期!”

  李斯勐地抬起眼瞼,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范增:‘乃公好心好意幫你出謀劃策,你卻獅子大開口?’

  范增苦笑著長嘆了一口氣,道:“非是老夫恬不知恥獅子大開口,實是數目就擺在哪里,它騙不了人!”

  李斯無語許久,突然氣急敗壞的說道:“此事多思無益,索性簡單些,汝先將軍糧調撥前線,此事拖不得!”

  “至于糧秣缺口,則分三步走!”

  “第一步,火速勒令各州郡官府,盡早執行‘特殊時期口糧配給制度’,合理規劃存糧用度!”

  “第二步,責令各州郡官府,發動該地百姓,搶在入冬之前耕種宿麥,分解糧秣壓力!”

  “第三步,則交給本相,本相會盡力籌措一批糧秣交與汝,多少不敢保證、時間亦不敢保證!”

  居心叵測上門來,結果雞味都還未聞著,就先折了三把米,這叫他如何能不氣急敗壞?

  范增聽言心下大喜,很是知情識趣的低聲詢問道:“那些世家豪族身上,還榨得出油么?”

  北伐之初,他已經與李斯聯手擺下鴻門宴,將那些世家豪族薅了一遍。

  再下手,那就不是薅了,而是割韭菜了……貼著韭菜根下鐮刀的那種。

  李斯目光中閃過一絲陰狠之意,沉聲道:“榨得出要榨、榨不出也要榨,這個爛攤子本身就是他們造成的,而今自然也該由他們出力來收拾,若只管作孽不管埋,那便休怪本相拿他們下鍋烹食……用大王的話說,這也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范增擊節贊嘆道:“大王圣明!”

  李斯沒搭理他,伸手一指面前堆積如山的卷宗,粗暴的說道:“閑話少敘,這些乃是大王著老朽擬定的三省六部主官左吏名錄,此事風聲已傳遍朝野,不宜再拖,大王又被前線戰事纏身,只能請大司農與本相一起,復核名錄,若有不妥、盡早調整!”

  米都折了,今天這個雞,他吃定了。

  要被罵一起被罵,要擔責一起擔責。

  誰都別想跑,他李斯說的!

  范增瞥了一眼李斯面前的那一摞卷宗,心頭同樣哀嘆了一聲‘果然’。

  方才他出迎之時,見李斯著官服、擺儀仗駕臨他司農府,便猜到了大概率是此事。

  畢竟這種到別家地頭上擺官威的做法,如果沒有什么說得過去的正事,那可就是成打人臉了!

  不過雖然他早就猜到了,可事到臨頭了,他還是覺得自己能再搶救一下:“左相,茲事體大,不若請右相前來,一同商議罷!”

  要一起挨罵、一起擔責我沒意見,但你們師兄弟倆也不能只逮著我老范一人兒坑啊!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李斯越發氣惱:“你當本相未去過觀瀾閣?實是右相以他司法體系不宜插手朝中政務,將本相拒之門外,本相才無奈前來拜訪大司農,怎么?難道大司農也要本相拒之門外?”

  難道我老李奈何不了他韓非,還奈何不了你范增?

  范增自然是不能將李斯拒之門外的,他還指著李斯來與他一起補上糧食的大窟窿呢!

  但他轉念一想,自己有求于這廝,這廝又何嘗不是有求于自己?

  范增登時就抖了起來:“右相這話本司農就不樂意聽了,他觀瀾閣不宜摻合朝中政務,難道本司農這司農府,就能摻合朝中政務了?難不成本司農除了要管大家伙兒吃飽穿暖,還得教導大家伙兒如何為官?”

  這本來就是你老李的鍋,你扛不動也不能甩鍋給我們啊!

  李斯見狀,從善如流的一點頭道:“大司農說得是,看來本相還須得向大王討一道王令,請大司農為‘三省六部制統籌長’,大司農才好名正言順的參與到此事當中!”

  甩鍋?看清楚,這才叫甩鍋!

  范增暗暗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從心的回道:“左相多慮了,老夫絕無此意……說起來,左相為何不待大王回轉京師之后,請大王親自定奪?”

  對不起,打擾了!

  李斯舒坦的戰術撫須:“大王尚不惜萬金之軀,親臨戰陣總攬九州一統之大業,吾等身為下臣,自當盡心竭力為大王分憂,若區區小事,都得不遠千里驚擾大王,那大王還高官厚祿養著我等下臣做甚?”

  這等兼改制變法、欽定百官于一體的之事,古來便是動搖江山社稷的國策大事!

  正經的臣子,無不是能不沾就絕對不沾,能推給君王親自定奪的必然推給君王親自定奪,既恐懼觸動太多人的利益將來清算,又恐懼引發君王的忌憚不得好死……

  然而在李斯這里,卻只是“區區小事”,大手一揮大包大攬!

  更奇異的是,范增聽后,不但認為李斯說得很有道理,心頭甚至還十分欽佩他的擔當!

  這當然不是因為變法之事,可循之例太少。

  似李斯、范增這種頭發絲里都是心眼的聰明人,他們能看不到此事可能會引發的后遺癥?

  更何況,周平王改制變法,引得天下板蕩、諸侯皆反前車之鑒,距今還并不遠……

  他們敢這般篤定,并不是對他們自己有信心。

  而是對陳勝有著近乎盲目的信心!

  他們既相信,自家大王鎮壓得住改制變法的一切后遺癥!

  也相信自家大王,很相信他們的智慧,知曉他們二人絕不會蠢到生異心!

  作為大漢朝堂之上,最早跟隨陳勝、也是最得陳勝重用的兩位重臣。

  他們太了解陳勝了,也太了解大漢這個陳勝親手打造的龐然大物了……

  造反?

  只有那些對大漢一無所知的莽夫,才敢在王旗之下生出“造反”這個愚蠢的念頭!

  他們多少歲?

  大王才多少歲?

  還有,誰能分清,朝中哪些人是大王的死忠?

  或者說,誰能分得清,自己認定的心腹里,有哪些人是大王的死忠?

  這一點,李斯尤其有感觸!

  他乘著稷下學宮的東風,如今在大漢朝野之中,也算是博得了一個“桃李滿天下”的名頭。

  哪些入朝時間尚短的官吏,私底下都視他為朝中常青樹,覺得他的地位穩如泰山、不可撼動……

  可其實只有李斯自己才知道,他的那些個所謂的“得意門生”,九成九都是大王的狂熱信徒,人人皆以大王門生自居!

  造反?

  信不信你前腳才對著你認為的心腹們吐出這倆字兒,后腳頭顱就被心腹們爭先恐后的割下,敲鑼打鼓、歡歡喜喜的送到大王跟前領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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