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人道永昌 > 第三百八十三章 濰河之戰
  正月二十四,小雪初晴。

  東武縣以西五十里,濰河河畔,四萬偽齊大軍列陣以迎遠道而來之四萬紅衣軍。

  ……

  “咚、咚、咚……”

  步鼓聲低沉而強勁,四萬紅衣軍分成五個步騎方陣,一步一步的向著前方排開軍陣營地的偽齊大軍逼近。

  立在高處往下看,四萬玄衣玄甲的紅衣軍將士,既像是洶涌的洪水,浩浩蕩蕩的漫過平原,又像是晴空中漂浮的烏云,遮蔽耀眼的陽光投下大片陰影。

  這樣的場景,縱然陳勝已經見過很多次,再見仍覺心神激蕩、豪氣萬千!

  他按劍立于將臺邊緣,身上披掛著厚重而不失英武的虎嘯山林鎧,背后鮮紅的披風迎風獵獵作響,無數紅衣軍將士在前行之中不住的回頭眺望他的身姿,仿佛他才是帥旗,他身后高高聳立的“蒙”字大纛只是陪襯!

  沒人覺得這有什么不對。

  就連站在他側后方一步之外的蒙恬,都理所當然的認為他既然在軍中,那么他就是主帥!

  哪怕,陳勝從未過問任何軍務,甚至連戰前會議都未曾列席……

  “對面是誰人統兵?”

  陳勝將目光投向大軍前方,面對他紅衣軍步步緊逼仍能慌而不亂的偽齊大軍魚鱗陣。

  當下九州雖群雄并起,好似攏上三兩千流民就能自稱將軍。

  但統兵其實是件技術含量極高的手藝活。

  深諳兵事的沙場宿將,能將一支新軍帶出進退有據的效果。

  不知兵事的門外漢,能將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帶成漫山遍野、一盤沙場的放羊之態。

  當世統兵能做到如臂指使的大將,并不多。

  面對他紅衣軍的進攻,還能穩住軍心、慌而不亂的大將,更是少之又少!

  因為只有外行才會無知到輕視紅衣軍的剽悍戰斗力……

  蒙恬答道:“據特戰局回報,偽齊的統兵大將名叫彭越,原是鉅野湖澤一強盜,后投奔瑯琊呂氏為門客,此子頗具才干、統兵不拘一格,歲前末將與之交戰,雖連戰連捷,卻始終未能找到決戰之機,致使偽齊主力逃竄至城陽。”

  陳勝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彭越?”

  蒙恬聽出他語氣有異,好奇道:“大王識得此人?”

  陳勝沉吟了幾息,微微頷首道:“倒是聽過此人的名號。”

  蒙恬一聽,只當是行商陳家時期的陳家舊識,當即壓低了聲音請示道:“是否需生擒此人朝天闕?”

  陳勝毫不猶豫的回道:“不必,常言道獅子撲兔、亦盡全力,兩軍交戰,還未全勝,豈能先起留手之念?你盡管放手施為,他能否來見我,就看他命夠不夠硬了!”

  蒙恬抱拳:“末將明白!”

  陳勝轉身,走向將臺中心安置的戰鼓:“指揮大軍進攻罷!”

  蒙恬:“唯!”

  他一步上前,站到陳勝方才站立之處,拔出腰間戰劍猛然向前一揮:“三通鼓,進擊!”

  將臺下佇立的近百膀大腰圓傳令兵,聞聲齊聲高呼道:“戰、戰、戰!”

  陳勝取下兩桿錘頭有西瓜大的鼓槌,掄圓了兩條臂膀擂動牛皮戰鼓:“咚咚咚咚……”

  激昂的鼓聲一起,作為前鋒的萬人方陣陡然爆發出一聲石破天驚般的高呼:“殺啊!”

  穩穩前行的萬人方陣奔跑起來,在奔跑之中變幻出鋒矢陣,好似突進的劍鋒一般,刺向偽齊大軍之魚鱗陣!

  似鋒矢陣這將重兵集結于陣前的攻勢陣,因其重攻不重守、顧頭不顧尾,通常都是在戰役已經分出勝負用以一錘定音的決勝之陣。

  而這一回,蒙恬卻是沒有絲毫試探的意思,直接一開戰就祭出了殺招,意圖再明顯不過……首戰即決戰!

  這其實并不太符合蒙恬穩健指揮風格。

  但如今的紅衣軍,有這個資格!

  “嗡!”

  兩軍還未短兵相接,兩片密集如雨幕般的箭云,便同時升騰起,朝著敵軍陣中落去。

  “陣起!”

  鋒矢陣中再次爆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狂呼聲,呼聲之中,陣中烏光大作,顯現出一頭白底黑紋的巨大猛虎虛影,猛虎仰頭,面容兇厲的仰頭咆哮!

  澎湃的烏光,隨著猛虎的咆哮聲沖天而起,好似狂潮般一浪接一浪的將天空中落下的箭云沖得倒卷而回!

  “殺!”

  鋒矢陣中所有紅衣軍將士咆哮著將手中兵刃揮向前方。

  “吼!”

  黑虎虛影應聲咆哮著一個飛撲,沖入偽齊大軍層層疊疊的厚實魚鱗陣中。

  剎那間,鮮血迸濺,殘肢碎尸漫天飛舞!

  偽齊大軍整整齊齊、密不透風的魚鱗陣,就像是被劈了一刀的西瓜一樣,出現了一個豁口,露出里邊鮮紅的瓜瓤!

  鋒矢陣順著這個豁口,一頭扎了進去,勢如破竹般的向前推進。

  殺得偽齊大軍人仰馬翻,戰陣被風暴掀動蓮花池,荷葉連帶正池池水一齊起起伏伏……

  這就是四象戰陣之白虎庚金陣!

  這就是貫通戰陣之力的頂級強軍,打不會戰陣的尋常軍隊的效果!

  這還是紅二軍戰陣尚不太精熟,只有這兩板斧。

  若是換做已將戰陣操練精熟的紅一軍,能全程都在戰陣之力的加持下作戰,打這種戰斗力尚未成型的弱軍,就如同利刃切黃油般輕而易舉。

  陳勝注意著戰場上的敵我態勢,見前鋒在敵軍陣中勢如破竹的突進,擂鼓的動作登時越發迅猛,雙手都掄出了殘影!

  激昂的鼓點,宛如噴張的心跳聲,激勵著前鋒萬余紅衣軍將士,向前、向前、向前!

  即便是左右還未蓄勢以待軍令的三萬余紅衣軍將士,都將手中的兵刃捏得“滋滋”作響,不住的眺望將臺邊緣的蒙恬。

  ‘上將軍怎么還不下令?’

  ‘上將軍快下令啊!’

  ‘再不下令我們連湯都喝不上了……’

  近在咫尺的蒙恬,就好似完全聽不到激昂的鼓聲,他目不轉睛的凝視著起伏不定的偽齊軍陣,手里的令旗始終沒有抬起來。

  “轟隆隆……”

  忽而,一陣轟鳴的車輪滾動聲在紛亂的喊殺聲中響起,擋在鋒矢陣前方的偽齊敵軍們齊齊向著左右兩側推開,露出百十架奔騰的戰車來。

  “嘭嘭嘭。”

  碰撞聲接連響起,鋒矢陣突進的勢頭受挫,軍陣在經過短暫的慌亂之后,迅速切換成攻守兼備的魚鱗陣,立起盾墻在偽齊軍陣之中扎穩腳跟。

  百十臺戰車圍繞著盾墻不停沖撞,卻始終無法在魚鱗陣中打開一個缺口。

  ‘就這?’

  蒙恬瞳孔一松,終于緩緩舉起了令旗。

  說話說,彭越搬出戰車這種已經半淘汰的古老軍械,的確有些超出他的預料。

  但也僅僅只是令他感到有些意外罷了。

  僅憑百十架戰車就戰勝他紅衣軍?

  異想天開!

  癡人說夢!

  先前他還心有疑慮,擔憂彭越一反常態的擺出決戰之勢與他對壘,恐怕是有其他后手。

  如今看來,或許是他太高看了彭越了。

  黔驢技窮矣!

  “兩翼進擊!”

  蒙恬將令旗重重麾下,高聲呼喊道。

  “嗚……”

  鼓聲未停,號角聲響起。

  兩翼主將聞聲,齊齊拔起將旗向前一指!

  “殺啊!”

  兩翼一萬五千軍奔涌而出,呈一支長蛇陣從左右兩方朝著偽齊軍陣沖去。

  只聽到兩聲高亢的龍吟聲響起,兩條黑龍虛影自兩翼一字長蛇陣中沖天而起,蜿蜒著沖入偽齊軍陣之中,掀起一陣滔天血浪!

  兩支長蛇、緊隨其后,從左右兩方同時殺入敵陣,左右蜿蜒,快速而精準得將本就瀕臨崩潰之勢的偽齊魚鱗陣,切割成無數大大小小的方塊圈在中心絞殺。

  就像是兩把燒紅的鋼刀同時捅進了兩邊的腰子,偽齊大軍頃刻間就潰敗了,潰逃之勢迅速由前軍席卷向后軍!

  圍繞著的前鋒魚鱗陣瘋狂進攻的百十架戰車見狀,也連忙舍了這塊啃不動的硬骨頭拼命后撤……

  這一幕,紅衣軍將士們可太熟了!

  就在他們臉上露出獰笑,準備開啟收割模式之時……

  “轟!”

  一聲悶雷般的巨響,陡然壓下戰場上雜亂的喊殺聲!

  所有人一回頭,就見右側原本結了一層薄冰的淮河之內,突然掀起一道四五丈高、長有兩三里的驚濤駭浪,如同海嘯般,不分敵我的朝著戰場席卷而來!

  戰場上的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連刀劍捅在自己身上都不知道痛……

  “嘭。”

  陳勝一錘子擂爆牛皮大鼓,縱身化作一道烏光,出現在了駭浪前方的半空中。

  他背對著戰場,一人一劍擋在四五丈高的駭浪面前,不甚魁梧的身量這一刻卻偉岸得如同頂天立地的巨人般。

  “紅衣軍聽令,結陣后撤!”

  他頭也不回的高呼了一聲,威嚴的聲音在王道真氣的催動下迅速傳遍了整座戰場。

  而后雙手徐徐往上一抬,頃刻間,千百口宛如實物般的冰雪劍氣自雪地之中漂浮而起,沿著紅衣軍本陣坐在的河岸線排列成了一排。

  將臺之上的蒙恬見狀,連忙下令道:“戊土玄武陣,撤兵!”

  已經切入敵陣的兩萬余紅衣軍將士如夢初醒,立刻舍棄眼前的敵人,就地結遠圓出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圓陣,慌而不亂的朝著本陣撤退。

  而處于潰敗邊緣的諸多偽齊士卒,此刻見到好幾層樓那么高的駭浪浩浩蕩蕩的朝著自己撲過來,恨爹娘少給自己生了兩條腿還來不及,哪還敢去“挽留”后撤的紅衣軍?

  說時遲、那時快。

  殺成一團的紅衣軍與偽齊大軍還未能完全分開,海浪已經掠過河岸,撲到陳勝面前。

  “破!”

  陳勝怒喝一聲,純鈞劍陡然出鞘,卷起一道穿云金陽般狂暴劍氣,對直一劍斬在了澎湃的駭浪之上。

  沿著河岸線排列成一排的千百柄冰雪長劍,也隨著他斬出的這一劍,齊齊射入駭浪之中。

  “轟……轟轟轟轟……”

  爆炸聲響徹戰場!

  駭浪破碎,變成漫天水花揚起十數丈高,化作瓢潑大雨,籠罩了大半座戰場!

  以一己之力硬抗下這道驚濤駭浪的陳勝,只覺得喉頭一甜,身軀完全不受控制的倒飛了出去。

  武功,不是他這么使的……

  以他如今的實力,莫說是四五丈高的驚濤駭浪,便是百丈高的驚濤駭浪,打不中他,也不過只是一朵好看的小浪花!

  可他要護著戰場上那兩萬余紅衣軍將士,只能咬著牙硬抗!

  “啾……”

  天旋地轉之中,陳勝還未能穩住身形,就聽到大毛急切的叫聲,勉強一定神,就見到熟悉的金光,宛如流星般從天而降,擋在了自己身前。

  “嘭!”

  一顆房屋般龐大的蛇頭突然從他身前三丈外的水花之中突出,正好一頭撞在了從天而降的金光之上。

  金光破碎,龐大的金雕帶著漫天鮮血倒飛而回,擦著陳勝身邊,瞬間就超過了他。

  “我干你娘!”

  陳勝猛然撕裂了眼角,仿佛受傷的野獸般從胸腔之中爆發出一身哀嚎:“匹夫之怒!”

  他拼著五臟六腑受創,強行扛下反震力道縱身沖出,手中純鈞劍一挽,虛空中便出現了一道頂天立地的巨靈神虛影。

  同樣被這場交通意外撞得蛇眼直冒金星的碩大蛇頭見狀,想也不想的扭頭就跑。

  陳勝追之不及,只能拼命將純鈞劍下壓:“給爺死!”

  長劍落下,頂天立地的巍峨神靈虛影亦一拳轟出,長劍與拳頭合二為一,一擊轟向腦袋已經扎入濰河之內的白蛟。

  “轟!”

  地動山搖,駭浪滔天。

  一節帶著雞爪的蛇軀,噴著血沖天而起。

  與此同時,還有數百拿著刀槍劍戟剛剛從濰河之中爬出來的蝦兵蟹將,在陳勝這驚天一擊之中化作了一片血霧。

  剩余的千百蝦兵蟹將們,目瞪口呆的面面相覷,拿著手里的刀槍劍戟,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我們要說,我們是走錯地兒了,你們信不?’

  這些蝦兵蟹將,或蝦頭人身、或人身蟹鉗,體形比常人也高不到哪兒去,氣息更是弱得簡直侮辱了“妖”這個字兒。

  落地后再次噴出一大口鮮血來的陳勝,見到這些蝦兵蟹將,簡直就快氣瘋了,三尸神暴跳的咆哮道:“王廷侍衛何在,給我殺光這些崽種!”

  “喏!”

  拼命趕過來的王廷侍衛們,毫不猶豫的舉著戰刀,風風火火沖向那些蝦兵蟹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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