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惹金枝 > 第080章 座主說媒
  鹿鳴宴,設于放榜次日,因宴會上要唱《詩經,小雅》中的“鹿鳴”之詩而得名,是秋闈后的盛事,舉子無不盛裝出席。

  言十安著一件八成新的灰綠色圓領袍,腰配蹀躞帶,唯一出挑的只有手腕上那一抹紫。

  和那些一身簇新,并解開圓領袍肩頭的紐扣,將一對領子外翻,力求展現出自己最好姿態的舉子比起來,他只能算是中規中矩。

  可惜,他偏偏生就一張過于俊俏的臉,往那里一站就是君子如玉的圖文解字。

  再加上章相國的孫女親自到榜下捉他為壻,他的風頭遠超解元、亞元,是這一屆之最,他一來,就有許多明明暗暗的目光落在身上。

  言十安只當未見,時辰還未到,在一個人不多的地方站定靜靜等著。

  “十安兄。”

  言十安側身看向走過來的曾顯:“曾兄。”

  “那日匆忙,未來得及向你道賀。這次又是你贏了。”曾顯看過來的眼神既無多出來的惡意,相爭的斗志也不曾減少,一如既往的只把他當成對手,其余一切皆不在他眼中。

  這樣的目光,讓這一刻的言十安格外喜歡。

  “除了解元和亞元,其他人的水平不相伯仲,曾兄的第七和我的第四水平相等,算不得是贏了你。”

  “照你這說法,我這個第三豈不是也和你們相等?”身邊一人恰恰就是第三衛合良,一臉不善:“若是相等,為何還要有排名?都是同一名不就行了?”

  言十安還未來得及說話,曾顯就冷哼著開了口:“十安兄不過是給我留面子,沒想到兄臺一個外人倒較了真。聽兄臺這話,是認為自己強過我們許多?詩詞歌賦隨你挑,我這個第七先來會會你,看你到底比我強了多少。”

  衛合良能走到今天當然不是傻子,更不是誰都敢得罪,敢和言十安過不去,也是知道他除了有個名聲大點的先生,家中門第低得很,正好撞上了就想刺撓他一下,報一報這段時間被他死死壓著的仇。

  第七的曾顯出自曾家,他卻是不敢動的。

  可眼下被這么多人看著,他要是不應戰,以后也不用做人了,正要咬牙應下,就聽得一陣笑聲傳來:“遠遠就聽著有人要斗法,這是秋闈還沒考過癮,想再來一場?春闈還在明年二月,眾位可還得再等一等。”

  一眾人循聲看去,數人說笑著一并走來,被簇擁在中間的正是京兆尹李晟。

  他看似看著大家,但眼神卻落在言十安身上,這個人實在是好認。

  言十安隨眾人行禮,眉眼沉靜,并不去接李晟的眼神,只悄悄的將衣袖往上拉了拉,讓手腕上的紫色完整的露出來。

  李晟一來,其他人自然而然的往這里集中,他點了解元、亞元的名說笑幾句,又點了幾個舉子的名勉勵一番,最后點了言十安。

  言十安上前行禮。

  手腕上的發帶過于顯眼,李晟想裝作看不到都不行,將到了嘴邊的話換了一換:“今屆舉子里屬你年紀最小,卻能靜下心來專心向學,難得,難得。”

  “學子向學,天經地義,座主謬贊。”

  李晟又看他腕帶一眼,開玩笑似的道:“本官聽說言舉人差點被榜下捉壻了?本官身為你的座主,來給你保個媒如何?”

  言十安苦笑著連連擺手:“就因著這樁事,學生的未婚妻心中萬般不安,為了讓她放寬心,您看,學生不止帶上了她之前送的腕帶,就連這用舊的手帕都帶上了。我們自幼定下婚事,這些年下來早已兩情相悅,學生從不曾起過負她之念。章姑娘的厚愛,在下萬不敢應。”

  一番話,合情合理,且有情有義,誰要是去硬拆那就是棒打鴛鴦的惡人。

  李晟自然不好再繼續往下說,拍著他的肩膀大笑道:“年輕人嘛,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再看看,再看看!”

  有眼色的人適時提醒時辰到,該開宴了。

  李晟多看了言十安一眼,去往主位。

  誰都看得出,京兆尹待言十安不同。

  解元和亞元看他的眼神更不善了,明是是他們成績更好,可好處卻全被一個第四名得了去,他們真是嘔得慌。

  這邊言十安保持警惕,時不時往上拉一下衣袖,再拿出手帕擦擦嘴,無時無刻不在表示他是有主之人。

  另一邊,時不虞等來了意料之中的人。

  她甚至都不貪圖舒適了,一早上就特意裝扮了一番,穿新衣,用首飾,還畫了個羸羸弱弱的妝,好像隨時都能倒下一般,好看是好看的,就是她自己都快認不出自己了,不說話的時候完全就是別人。

  當然,一開口就熟悉得很。

  “不著急,再晾一會,讓她更生氣。”

  何宜生最愛聽時姑娘說不著急,每每聽到這幾個字他就覺得心安。

  摸著茶涼了,他去換了一盞,回來便看到剛剛還一臉要作怪的姑娘,這會神情沉下來了。

  而她看的,是今日送來的消息。

  “宜生,今晚我們出城一趟。”

  能用得上他……

  何宜生心知肚明:“宮里又拋尸了?”

  “這次沒拋去亂葬崗,送到一處山里埋了,他們要早這么干,也不至于被我盯上。”時不虞把紙條折起來放到看完的那一側:“你跟我去認認人。”

  何宜生應是。

  又看了些其他消息,時不虞才不緊不慢的往外走去。剛走到客院的堂屋門外,一只碗從屋里扔出來。

  萬霞飛快往姑娘身前一擋,若非力氣差了一點,就砸她身上了。她當下沉了臉,暗暗提防。

  “竟敢讓本姑娘等這么久,駱氏,你好大的膽子!”

  時不虞在心里嘿嘿嘿,她的膽子可不止這么一點點大。

  不過表面上她卻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我在京中并無親眷好友,平日無人來找,沒成想章姑娘突然登門,我自是需得一點時間收拾待客,以免怠慢。莫非章姑娘覺得我這么做錯了?”

  章家女閨名素素,家里寵慣,要什么給什么,向來不大用腦子想事。她這會很生氣,聽她這么一說覺得有理,但不知為何,這么一想就更生氣了。

  于是她又把盛瓜果的盤子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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