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惹金枝 > 第059章 換作是我
  示意大夫用軟布給他裹上,時不虞抬頭道:“讓自己受傷是下策。”

  “我不能傷她,便只能傷己。”

  言十安看著猙獰的傷口被裹上,應該是疼的,可奇怪的是,他并不覺得:“她以自傷懲誡我,我以自傷來回擊她。是下策,卻也是唯一有用的一策。她的心里只有那一件事,便不能容忍我心里想別的,對她來說,只有那件事是正事,其他事都是雜念,不必存在。”

  大夫裹好軟布,行禮告退。

  言則招呼著其他人也都退下,盼著時姑娘能發揮她的玲瓏心思,讓公子跨過這道坎去。

  “回擊完后,心里什么感覺?”

  “無與倫比的痛快。”言十安仰頭笑了笑:“甚至想在她面前再來一刀,想讓血濺到她的身上,想把她用血來逼迫我的次數一次不少的還回去,想讓她體會體會我曾經的感覺,想看看……”

  想看看,她會不會有一點點的心疼,會不會,為他變一變臉色,會不會,像他當年一樣妥協。

  言十安看向她:“是不是很過分?”

  時不虞反問:“我連一聲娘都叫不出口,你覺得我過分嗎?”

  言十安搖搖頭:“不是這么比的,你雖然叫不出口,可你為時家做的,無人能及。”

  “幫我找理由倒是找得挺好,你倒是給自己找找。”

  時不虞挪了個坐墊坐下,又拽了張隱幾過來靠著,絕不讓自己吃苦受罪。

  “我不知道別人如何相處,對我來說很簡單,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哪怕你是個人人懼怕的惡人,我也會回報你對我的好。你要對我不好,我就對你更壞,十倍百倍的壞。你問我是不是過分,我覺得你問錯人了。如果我娘自小這么對我,我絕長不成你這樣。”

  言十安好奇:“那會長成什么樣?”

  時不虞想了想:“大概殺人放火,無惡不作。”

  言十安滿腔的情緒都快被這句話給沖散了:“沒見過有人這么貶低自己。”

  “若是我被這么對待,我一定會想盡辦法逃跑,并且一定能逃出去,因為你母親不敢大張旗鼓找人。逃出去之后,我絕不會輕易相信別人,最后多半是和叫花子搶食吃,學得一身臭習性,偏生呢,我腦子還好,必然長一身的壞心眼子,最后不就長成個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人了。”

  言十安有些想笑:“照你這么說,我還挺好?”

  “當然,換成誰都長不成你這樣。”時不虞的眼神落在他傷口上:“每一天是你努力在過,會的每一樣東西是你努力學來,那些苦楚是你獨自承受,那些壓力也沒人替你分擔,歸根結底,是你努力的長成了這樣,和別人沒有關系。你不必因為她把自己都給厭棄了,又不是她代你把日子都給過了。”

  言十安神情怔忡,為何,她連他厭棄自己都看得出來?

  正經不了片刻功夫,時不虞惡劣之心又起,蹲到他面前輕拍他傷口一下:“痛嗎?”

  言十安想說不痛,之前一直都沒感覺到痛,可被她這么一拍,突然就撕心裂肺般的痛起來,像是有把火在燒,燒他的傷口,燒他的人,燒得他心底滾燙。

  “言十安,我不是和誰都說這么多沒用的話,你爭點氣,別為著這么點事就泄了氣。要是我們所圖之事最后失敗了,你會害我對不起許多人。”時不虞就這么蹲著抱膝和他說話:“我敢對你夸下海口說助你成事,不止因為我對自己有信心,還因為白胡子讓我來找你,這說明他看好你。”

  “他看好我?”

  “若非看好你,他不會讓我知道你的存在,他哪舍得把我推入險境。”時不虞站起身來:“即便一開始你是被迫走上這條路,現在也別無選擇,那就讓這條路變成你的通天大道,最后讓所有人匍匐在你腳下。”

  言十安抬頭看著她:“你呢?”

  時不虞頓時眉眼一豎:“你還想讓我匍匐在你腳下?”

  “……”完全不是這個意思的言十安歪在手臂上笑得肩膀聳動。

  時不虞反應過來也知道自己理解錯了,不過她哪能認錯,若無其事的這里看看,那里翻翻,蹭到門邊,走人。

  言十安往后靠著隱幾看她這般動作,笑意剛斂起又笑開,明明那么敏銳的人,偏偏有時腦子跟在嘴巴后邊追。

  他其實是想問,白胡子看好他,那她呢?看好嗎?

  應該是看好的吧?言十安回想她說的話,她說他挺好,還說換成誰都長不成他這樣,可見她認可自己。不過她還說,如果他們事敗會害她對不起很多人,這個很多人,是指的哪些人?

  言則端著藥進來,正正對上公子的視線。

  “擅自做主放她進來,你這是把她當救星了?”

  言則把藥遞給公子,跪坐到一邊道:“表姑娘是外人里最盼著您好的人,她表現出來對您的好就是全部她想對您的好,不必猜,不用想,表里如一。”

  言十安攪動著藥汁,看著小小的漩渦輕笑:“那你覺得她現在對我有多好?”

  “如果是和我等比,她對您有十成的好,如果是和萬姑姑比。”言則看公子一眼,實話實說:“可能不到一成。”

  “不用可能,就是。”言十安舀了一勺藥汁送入嘴中,苦味彌漫到嘴里的每一個角落,他又舀了一口,品味那難以下咽的苦意。

  言則看著公子這慢悠悠的姿態,嘴里跟著乏苦,恨不得端起碗給公子一口喂下去。

  “叫槐花姑姑進來。”

  “是。”

  一直候在外邊的槐花快步進來,垂著頭在少主子面前跪下。

  “母親可有為難你?”

  “不曾。”槐花道:“夫人從他處得知您出了城,而我不曾匯報過,她這才起了疑。”

  “這幾年你幫著瞞了不少事。”言十安喝下最后一口藥,抬頭看向她:“辛苦你了。”

  “蘭花姐姐說您已經是大人了,不必再事事等夫人拿主意。”頓了頓,槐花又道:“奴婢覺得夫人未必全不知情。”

  “不過是事情不重要,她也就不在意罷了。槐花姑姑。”

  “奴婢在。”

  “以后,家中所有事不必再向她匯報,記著,是所有事。”

  槐花額頭冒汗,伏下身額頭額地:“公子,奴婢若應下便是背主,奴婢不做背主之人。”

  言十安笑了,他母親馭下的本事便是他也為之嘆服。

  “以后報與她知曉的事需先讓我知曉,如何?”

  想起蘭花姐姐的提醒,槐花稍作猶豫,應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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