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惹金枝 > 第051章 宜生說事
  何宜生突的一笑:“你們確定,在他們那里我真是個已死之人了嗎?我和他們不同,我是因‘天花’而死。”

  “你已經死透了,在那床竹席里尸骨無存。”言十安眼神淡淡的看他一眼:“若這點事都想不到,我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

  何宜生也就是想再確定一下,他心下不安,總擔心一閉眼一睜眼,便又回到了那個地獄里。

  既然他已經死了,那他的作用就是:“你們想從我這里知曉宮中事。”

  “不如說,我們要的是你對宮中的了解。”時不虞突然又把話題轉了回去:“你說一男一女被人群簇擁,那就是還有一個女人,是誰?”

  這點事何宜生回得干脆:“貴妃。”

  時不虞全不意外,中宮無主,貴妃把持后宮,宮中的事只有她瞞得住其他人,其他人瞞不住她。

  “是在貴妃宮中?”

  “不是,在另一處宮殿,進了那里的人至死方出。我是例外。”何宜生因著這點特殊笑起來:“凈身后他們把我當自己人,閹人不攔著我出去了,只是不允我走遠,我也是出去了才知道,那處地獄就在皇帝的寢宮后面。”

  “想來那里邊動靜不小,為何宮里無人知曉?”

  “為何?因為從大殿進去還有兩張門,每張門,還有每條你能想到的縫隙全都用布塞緊了,每一次我們備受折磨的時候二門和三門之間會有音樂助興,便是我們叫破了嗓門,又如何抵得過?”

  何宜生聲音越來越大,隨著說話身體也半抬了起來:“宮人只以為那是一處皇上玩樂的地方,后宮只有最受寵的貴妃有資格進入,其他人多看一眼都沒命。是沒人知道嗎?是知道的都死了!”

  時不虞完全不受他情緒影響,自己的思緒絲毫不亂:“貴妃能做這唯一的知情人,不會只是因為她受寵。皇帝不蠢,這件事一旦傳出去必要民心不穩,那些頑固的老臣怕不是要在朝堂上當場撞柱子給他看,可他卻敢信任貴妃……”

  看她在思索,言十安說出自己的看法:“有沒有可能,并不是皇帝信任貴妃,而是這些事本就是貴妃所為?”

  “未必沒有可能。”時不虞看向他:“別忘了,貴妃身后是還在勤勤懇懇抓捕時家人章相國。”

  “到處抓人的,會是章相國的人?”

  “有可能是任何人,只不可能是皇帝。”時不虞眼神熠熠:“咱們大佑朝的這一代君主絕對是老奸巨滑,不好對付得很。”

  以言十安對時姑娘的了解,她這么說更像是應戰,而不是真覺得為難。

  聽著兩人一來一回的討論,何宜生再次承受了一次坐下之痛,在這疼痛中漸漸冷靜下來。之前他以為自己已經能忍下那些恨意,可只要一說起,一想到當時的痛不欲生,他就控制不住。

  還是道行不夠,他想,他還得繼續磨礪自己,做到真正的冷靜,而不是之前說起那個過程時裝出來的冷靜。

  “宜生。”

  何宜生抬頭對上她的視線。

  時不虞問:“這么稱呼你可以嗎?在宮里你是不是用的這個名?”

  “在宮里不問真名,皆是用第一天穿的薄紗顏色命名,我那天穿的齊紫。”

  “那以后便叫你宜生。”時不虞指了指自己和身邊的人:“我叫時不虞,他是言十安。今后你就安心在這里住下,需要你的時候我們會來找你。若想出門,和管事說一聲沒人會攔你,銀錢也不會讓你缺著,我表哥有錢。”

  后面這句實在是太順口,說到銀錢就順出來了,時不虞覺得幸虧她表哥是真有錢,不然哪經得起她這么散財。

  言十安聽慣了這句,竟也沒覺得有何不對,看她停下來了便自覺接上:“我會讓管事拿給你。另外再給你安排兩個人,一個護你周全,一個照顧你生活起居,你有任何需求直接和他們說便是。”

  “順便監視我?”

  “他們是我的人,若你有異動必然會報與我知曉,若只是你的平常生活……”言十安輕笑一聲:“老實說,我并不感興趣,還耽誤我的時間。”

  脫困時日尚短,何宜生現在對什么都生疑,聽他說得這般清楚明白反而讓他覺得安心。這七個月帶給他的,終其一生都不可能再恢復,就如他被去掉的根。

  時不虞看著他的裝扮,他確實長得極為秀氣,穿上女裝非但不覺得違和,還頗有姿色。

  “到了這里你不必再做女裝打扮,若想看書,書樓你盡可去得。”

  “這樣的裝扮很好。”何宜生輕輕撫了撫頭發,又摸了摸耳垂:“還差兩個耳洞,找個人來幫我穿了吧。”

  “宜生,你不必如此。”時不虞走到他面前,將他頭上的小花首飾取下:“千千萬萬種活法,你不必選最差最苦的那種。”

  何宜生抬起手,似是想按住她的手,顧忌著什么沒按上去,只將頭歪到一邊避開:“只有最差最苦的活著,我才覺得自己還能活下去。或許到大仇得報那日,我才能換另一種活法。”

  時不虞也不強求,拍拍他的肩膀走到門口,瞇起眼睛看著天空艷陽,回頭笑道:“蓮子熟了,摘蓮蓬去!”

  言十安起身跟上,邊笑道:“我得去數數,還剩了幾個沒被你戳一指頭的。”

  “那肯定是比戳了的多很多。青衫,翟枝,你們把宜生扶過來,一起感受一下豐收的喜悅。”

  “若這算是豐收,朱大人家的該怎么說?”

  “什么叫豐收?我插十株秧苗,有九株都能結滿沉甸甸的稻谷,那就是大豐收。我三分田的荷塘,你非得拿去和數畝的荷塘比,這如何比?”

  言十安有些好奇:“你還插過秧苗?”

  “當然,播種,插秧,割稻,我都做過,有一年吃的都是自己種的。”時不虞想起那些快活事笑容都變得肆意:“除稗草的時候,我辨不出它和稻苗的區別,把好好的稻苗拔掉了不少,白胡子追著我打,他哪里跑得過我哈哈哈!”

  萬霞記起來,那些稻苗后來還是十公子補種的,一老一小打得一身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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