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東林跟在李仙兒的身后，依舊熟悉的回廊，依舊是熟悉的氣味，依舊是熟悉的身影，但是成東林卻感覺到如今的心境不一樣了。
而這種心境的變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李仙兒的身上。
當初他覺得自己和李仙兒碰面就難免吵架，但那時候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兩人的相處也不會覺得很尷尬，可自從上次李仙兒說出了他的心里話，成東林知道不能接受，然后事情就變成了現在這樣了。
李仙兒依舊會罵人，依舊是那種刁蠻任性的樣子。
可是，兩人之間卻似乎總是隔著一層讓雙方無法接近的隔膜一般，讓人感覺到很難受，幾乎要到窒息的程度。
“爺爺，有人來看你了。”李仙兒遠遠看到李歸一坐在院子里，首先這樣喊道。
李歸一轉過頭來，看到成東林，微微笑道：“我聽小辣椒說你回來了，我就知道你這兩天肯定會過來。”
成東林面帶愧色，說道：“老師，這些天我總是東瞎忙，西瞎忙的，差點就忘記來看望老師你了，我這個做學生的實在是太差勁了。”
李歸一諒解道：“我知道，男兒志，在功業，你有事忙活是好事，總比我這樣成天無所事事的好。”
成東林忙說道：“老師你這怎么會是無所事事呢？你年輕的時候專研醫道，如今名滿天下，人老了好好享受一下人生也是應該的，學生我是勞碌命，比不得老師你，不然我也希望可以和老師你一樣好好享受生活呢！”
“哈哈，你這嘴還是那么會哄人啊！”
李歸一看到成東林回來當下就喜笑顏開，他晚年收了成東林這樣一個徒弟，將一生所學都教給了成東林，可見他對成東林的滿意了，所以即便成東林回來京華幾天之后才來看他，他也一點都不會介意。
成東林心中其實也是萬分的感動。
京華的天氣非常冷，成東林看著李歸一坐在的院子中，于是說道：“老師，在這太冷了，我聽仙兒說你老人家身體不好，我們還是回去吧！”
李歸一淡淡笑道：“我這哪里是身體不好啊！”
“爺爺，你最近這些天都是精神不振的，明顯就是身體不好啊，還不承認！”李仙兒在一旁埋怨起來，在京華這里，這爺孫兩人相依相伴，李歸一有些什么特別情況，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是李歸一搖頭說道：“傻丫頭，我已經跟你說過，我這不是身體不好，而是人老了，我就能夠清楚的感覺到我都生命在流逝，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是我的大限了。”
“爺爺！”
李仙兒的話帶著幾分的責備，最近李歸一總是在感嘆生命短暫，覺得人就要老死了，開始的時候李仙兒聽著心里很不舒服，到最后她也開始相信李歸一的話了。
所以，李仙兒的心里充滿了恐懼，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充滿了對失去親情的恐懼。
李歸一嘆息一聲，再沒有說話。
成東林對李歸一說道：“老師，我扶你回去。”
“好！”
成東林扶著李歸一，在他攙扶著李歸一的時候，他的心也瞬間沉落到了谷底，他能清晰感覺到李歸一的生命消耗得差不多了，畢竟不是修真者，生命有盡時，所以對于李歸一的這種情況，成東林也無力回天了。
進屋之后，成東林扶著李歸一坐下，李仙兒則是去泡茶了。
三人一邊喝茶的時候，李仙兒看著成東林，故意說道：“爺爺，我說你這學生也太摳了吧？兩手空空的過來了，也不給你老人家帶點見面禮什么的。”
“呵呵，不需要，人來了就好。”李歸一當下就表示他不在意。
不過成東林臉上不好看，于是在乾坤袋中拿出一個青色的瓶子，放到李歸一的面前，說道：“老師，你現在雖然身體還算硬朗，但是也得注重點養生啊，這是我自己煉制的‘九陽丹’，有延年益壽的功效，這是我送給你的。”
李歸一倒也沒有拒絕，不過他還是帶著絲絲埋怨道：“你送我‘九陽丹’是孝心，但是現在我寧愿你送我一瓶好酒呢，最近小辣椒把我的酒都藏起來了，就是不讓我喝酒，現在我都不知道有多嘴饞了。”
成東林看了李仙兒一眼，有些無可奈何。
李仙兒則是瞪眼道：“爺爺，你身體現在這樣，真不能喝酒，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喝酒的嗎？”
“可是爺爺嘴饞啊！”
李歸一嘆息一聲，然后這老頭子竟然帶著幾分哀求的說道：“小辣椒，那些酒精濃度高的酒我可以不喝，但是東林回來了，你把我珍藏的那瓶紅酒拿出來這總行了吧？”
李仙兒下意識的想要拒絕的，但是當她看著李歸一那可憐兮兮的樣子，所謂人心肉做，她又怎么可能不心軟呢？
當下，李仙兒只得點頭道：“好，但是你們要答應我，只能喝一半。”
“那怎么行？”
成東林和李歸一異口同聲的說道，然后成東林說道：“紅酒開了之后，就不再適合存放了，所以最好喝光，仙兒，你拿出來，我喝三分之二，老師喝三分之一，這樣好不好？”
“那……好吧！”
李仙兒最后還是不得不答應下來，然后她站起來，轉身往屋里走，到地下室去拿酒了。
看著李仙兒走開了，李歸一突然對成東林說道：“東林啊，你覺得我家小辣椒怎么樣？”
成東林一愣，然后回答道：“有點刁蠻，但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子。”
“是啊，心地善良。”
李歸一又是感嘆一聲，然后對成東林說道：“你應該知道，我的生命已經不長了，我死了之后，我最擔心的人也就是小辣椒，她是我從小帶大的，她的父母甚至都幾乎要忘記這么一個女兒了，所以我都不知道我死了之后，她的生活會變成什么樣。”
成東林也是深深感嘆，他能感覺到李歸一生命的消逝，但他卻是無能為力。
李歸一接著說道：“要是我死了，小辣椒就只能回燕京去了，但是我知道她肯定是不愿意的，所以……你能幫我照顧她嗎？”
“……”
成東林有些無言以對的感覺，這么重要的托付，他能夠答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