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
陸時杰呼吸由輕變重，他整個人都癱倒在馬桶上，頭歪向蘇凱的方向，緩緩朝他伸出一只手。
蘇凱不動聲色往一邊避了避，看陸時杰的目光里添了些許厭惡。
這個廢物，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好控制。
蘇凱冷笑一聲，將手里一只已經空掉的小型針筒一瞥兩段，丟進身側的垃圾簍。
絲毫沒有要管陸時杰死活的意思，蘇凱拉開隔間的門就要走，腳還沒完全踏出去，就從剛拉開的縫隙里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影。
“柯景？”
蘇凱反應很快，迅速地掩上隔間門，大步走向柯景，“你怎么在這？”
柯景靠在洗手池的邊緣，指尖夾了支香煙，看上去已經燃燒了將近一半，足以表明他在這里待了多久。
“那你呢？”
柯景沒直接回答他的話，反而直接又將問題拋了回去。
蘇凱本就因為在這里看見柯景而慌了陣腳，剛剛這莫名其妙的一個問題，讓他頓時心虛起來。
“什么？”
蘇凱眼底掠過些許戒備。
柯景夾著那支煙，緩緩抬手靠近水池，指尖動了動，些許煙灰掉落在白色的瓷面內里。
“金沙每一層有那么多衛生間，蘇少怎么又會出現在離包廂最遠的一間？而且還是出了問題的？”
柯景隨手將那支煙摁滅，丟進一旁的廢紙簍里，朝蘇凱走近了兩步，低頭沖他彎起唇角。
“還是說，這間廁所根本就沒有問題，外面的牌子只是蘇少想避人耳目，故意為之？”
“呵。”
蘇凱有點心虛，又看柯景如此從容不迫，想來定是他聽到了些什么。
想到還在隔間里抽搐著的陸時杰，蘇凱臉色微變，目光頓時變得兇狠起來。
“你什么時候來的？都聽到了什么？”
柯景話實說，“也沒幾分鐘吧，什么也沒聽到。”
蘇凱明顯不相信，一只手緩緩插進風衣的口袋里，找到里面還存留著的一只細小針管，手下用力微微收緊。
“陸少喝多了，最近的幾個衛生間人多，你也知道，陸少這個人好面子，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他喝醉了酒出丑，第2天倒霉的很有可能就是我。”
“我只是帶他過來簡簡單單催個吐而已，不管你聽到了什么，給我爛在肚子里。否則……”
蘇凱握著針劑的手都有點抖，關鍵時刻，他不介意對他也是同樣的手段。
他倒是很好奇柯景的反應。
陸時杰平時再怎么囂張跋扈又怎么樣？發作起來還不是像狗一樣跪在他面前卑微的祈求他施舍。
柯景看著這么拽，對人也愛搭不理的，朝他跪下來的場景一定會很帶勁吧。
“呵。”
似乎是洞悉了蘇凱內心所想，柯景輕笑出聲，他絲毫沒掩飾自己眼底中的嘲弄與譏諷，甚至還用挑釁的表情睨了一眼對方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
蘇凱頓時緊張起來。
那只手臂細微的往后縮的動作，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境。
柯景了然，“蘇少這么緊張干什么？我只是從這里路過，什么沒看見也什么都沒聽見，你該不會是想用對付陸時杰那套來對付我吧？”
這聲蘇少的語調喊的極其怪異。
如果用他們這個圈子里的話來說，今天在包廂的幾個人里，就屬蘇凱家境最為上不得臺面。
他只是蘇家一個不怎么起眼的旁支，如果不是做事風格夠狠，根本爬不到現在的地位。
今天他們這4個人里，誰都可以用少來相稱，但唯獨蘇凱，從柯景嘴里聽到這個稱呼，他只感受到了濃濃的諷刺。
“既然你都知道了，還裝模作樣問我干什么？”
事已至此，對方又明顯是心知肚明的樣子，他再裝下去也沒什么意思了。
蘇凱索性破罐子破摔，轉過身站到洗手池邊，打開其中一個水龍頭，擠了兩泵洗手液后就開始洗手。
“柯景，你專門跑過來撞上我這一幕，不會就是想跟我玩猜謎語的游戲吧？今天咱們那牌桌上，你還沒猜夠嗎？”
“還是說，你準備拍點什么證據再告訴警察，好讓我們蘇家跟陸家直接完蛋？”
蘇凱關上水龍頭，用力抽了兩張紙巾，泄憤式的在手上擦了兩把。
“如果你打的是這個主意，那我勸你還是最好不要這么干！”
柯景看他的眼里不起任何波瀾，順著他的話問，“為什么？”
“為什么？呵，你到底在裝什么啊！”
蘇凱將手里的紙揉成一團，又用力往地上一丟，剛揉好的紙團子受力在地上滾了兩圈，停在柯景腳尖處不動了。
柯景看著那被扔在地上的紙團子微微蹙眉，就看蘇凱從自己的風衣口袋里掏出來一根很細的針筒。
針筒里是三分之一淡黃色的液體，隨著蘇凱拿出來的動作來回搖晃，起了些細小的泡沫，看著很是惡心。
“我告訴你為什么！認得這個嗎？黑市都叫它“黃油”，10萬塊才一支這么個玩意。一次成癮，兩次欲罷不能，一旦沾染上，一輩子就別想擺脫了。”
蘇凱緩緩湊近柯景，將那根針劑舉到他眼前，勢必要讓他看得清清楚楚。
“這東西，可是你們柯家最近才研發出來的新品啊，柯二少爺，你整日花天酒地無所事事，柯總連這個都沒告訴你嗎？”
蘇凱嫉妒瘋了。
憑什么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可以這么大？
他們看不起柯景是因為他私生子的身份。
可蘇凱又羨慕他，甚至是嫉妒。
憑什么他可以無拘無束，身在柯家這么一個欲望的染缸中可以纖塵不染？
憑什么柯文清明明厭惡透了這個便宜弟弟，這種充滿了風險的事卻將他瞞得嚴嚴實實，半分都不曾透露！
而他，在蘇家他受氣，在這些少爺眼里只是一個能夠被出氣的跟班。
跟在柯文清身邊，也只是他隨時都會一腳踢出局，丟掉性命的棋子。
“怎么樣小少爺？是不是沒想到這種東西居然是出自柯家的手筆啊！”
蘇凱捏著那東西，從喉嚨里吐出腔調怪異的笑聲，回蕩在空曠的衛生間里，夾雜著最后一個隔間里陸時杰時不時發出的撞擊聲，活像是碰上了什么驚悚的靈異事件。
柯景沉眸打量了他好一會兒，與其懷疑卻又十分肯定，“你這是在怪我？”
蘇凱臉上的笑容突然一下就僵住了，他嘴唇動了動，像是意識到了自己剛剛的失態，將那截針管重新揣回口袋。
“你胡說八道什么？”
“是不是胡說八道，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柯景冷眼看他，“你是我哥那邊的人？”
蘇凱沉默了一會兒，點頭嗯了一聲。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后知后覺的他又補了一句，“不過柯總他應該對我不怎么有印象。”
柯景嗤笑一聲，“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蘇凱臉色微變。
嫉妒歸嫉妒，不喜歡柯景也是真的不喜歡。
可在他剛剛沖動說完那些話冷靜下來之后，這會兒不免又有些后怕。
柯景再怎么樣也是柯家的二少爺，柯文清對他態度一直不明，他如果就這么貿然動手，到時候柯文清要是追究，他這條小命根本就不夠對方霍霍的。
低頭認慫而已，要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也不吃什么虧。
“咚咚咚……”
有快速撞擊的聲音。
柯景與蘇凱對視一眼，又同時將目光移向最后一道隔間處。
打開門，陸時杰不知道什么時候從馬桶摔到了地上，一腳踹在隔間內的擋板上，頭磕在馬桶下方，兩只胳膊抱著馬桶咚咚咚對著自己的頭敲下去。
這么一幅詭異的場景，可他偏偏是笑著的，臉上的肌肉扭曲，整個人已經陷入了癲狂狀態。
柯景剛推開又把門合上了。
“我哥應該不知道你給他用了這種東西吧？”
柯景看蘇凱的眼里充滿了審視。
柯家與陸家向來是友好合作關系，柯家背地里這些腌臜事兒，少不了陸家那幾個掌權人在后面推波助瀾。
但這種東西，陸家是絕對不會讓陸時杰沾染半分的。
如果讓陸家知道柯家新研制出來的東西用在了他們寶貝的陸小少爺身上，只怕是要直接跟柯文清撕破臉。
果不其然。
蘇凱冷笑一聲，看著已經被重新關上的隔間門，眼底涼薄萬分。
“怪只怪他好奇心太重，我都告訴他這玩意兒碰不得了，硬要自己作死。柯總是不知道，我也不會讓他知道。”
“怎么？柯二少這是也感興趣，也想試一試不成？”
蘇凱笑著，又晃又起那支針劑，隨后往柯景的手里一丟。
“柯二少要是想要，直接去問柯總就好了。你們柯家藏著那么大的一個研究中心，想要這種東西，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啊？”
柯景捏著被丟進懷里的東西，或許是錯覺，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指尖在發燙。
他今天這一趟似乎并沒有白來，不只是有壞消息，好消息也挺不錯。
對方是柯文清身邊的一條狗。
還是一條不聽話的狗。
這就有趣很多了。
“多謝。”柯景彎唇，身上沒有口袋，他隨手將那支針劑揣進包里。
蘇凱沒料到他居然真的會收下，一時之間慌了神。
“你要它干什么？你不會要自己用吧？”
柯景奇怪的看他一眼，“你自己給我的問我為什么要，不覺得你的腦回路很有問題嗎？”
蘇凱就要去扯他掛在肩膀上的那只包，“你把它給我！”
“給了的東西，又怎么會有要回來的道理？”
柯景輕巧的避開他的動作，捂住那只包往旁邊一躲，低聲警告。
“我不是自己用，而且我也可以向你保證，今天發生的事情，我也不會告訴柯文清。”
蘇凱停下動作，臉上透露著幾分懷疑，“我憑什么相信你？”
“你覺得你還有其余選擇嗎？”
柯景聳聳肩，“我什么都還沒問，你就直接給我爆了一堆料，我還要謝謝你呢。”
蘇凱暗罵一聲，“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也說了，我哥干的這些事兒全都瞞著我，我好奇，也想來分一杯羹。”
柯景瞇著眼睛，唇角的弧度危險，“雖然你不是什么聰明人，但如果讓柯文清知道了你的所作所為，運氣好的話，你下半輩子無時無刻都要做逃亡計劃了哦。”
柯景揚了揚手里的包，“怎么辦？現在就算你想要讓我跟陸時杰一樣也沒辦法了，作為結盟的禮物，我就先收下了。”
蘇凱死死瞪著他，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他早就把柯景扒皮抽骨，弄死他之前一定要再縫上他那張嘴。
“你也不用著急給我回復，三天，給你三天時間，考慮清楚自己來找我。當然你也可以用各種手段將我除之而后快，不過能不能成功就要看你的運氣了。”
“柯景！柯景你人呢！！”
衛生間外，寧煙叉腰巡視了一圈，喊了好幾嗓子也沒見到人。
依舊沉默的蘇凱低著頭，像是接受了他給三天時間考慮的建議。
“對了。”
柯景往外走的腳步又停了下來，手指著地上那團剛剛被蘇凱丟掉的紙，沖他挑了下眉梢。
“垃圾就應該待在垃圾桶里，你這亂扔垃圾的毛病得改改啊。”
說完，柯景便拉開門走了出去。
蘇凱盯著地上那團紙，火氣噌的一下就上來了。
他不好當著柯景的面發作，又泄憤似的在那團紙上踩了好幾腳，嘴里罵罵咧咧。
又擔心外面的人可能會聽到，他罵著罵著聲音又減小了很多，臉被憋得通紅。
蘇凱最終還是把那團已經踩扁了的紙給丟進了垃圾桶。
他學著柯景的樣子點了支煙，走到最后一個隔間外，拉開緊閉的窗戶，靠在一邊出神。
而這邊寧煙看著自己剛剛找了一圈沒找到的人居然從隔壁衛生間走了出來，心里一陣無語。
“那廁所不是壞了嗎？”
柯景點頭，“是壞了。”
寧煙一臉狐疑，“那你去干什么？”
“煙癮犯了，去抽支煙。”
寧煙有點不相信，往他身上湊了湊，鼻尖靠在他胸前仔細聞了聞，果然聞到了一股很淡的煙味。
“嘖，你這癮不小啊，就等我這么一小會兒的功夫都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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