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著趕進度的這幾個月，電影界也是各種大地震。
震驚業內的3號文件開始并且快速實施。
在它之前，電影屆執行的一直都是79年出臺的198號文件。
票房分成為中影拿70%，剩下的30%也不是都給影院。
其中24%留給各省發行單位用作院線建設，6%上繳省財政。
而中影這個70%，也只有30%成能留下，剩下的錢還得分給發行公司、洗印廠，以及買拷貝。
很多人都說中影拿大頭拿大頭，其實這錢不知道哪兒去了，哈哈...
1月5日，也就是年前的時候，主管電影的部門（內倆字不讓打）下發一紙文件《關于當前深化電影行業機制改革的若干意見》。
1，取消統購統銷，制片廠自行接觸地方發行單位。可通過出售地區發行權、單片承包、票房收分成及代理發行等方式進行經濟結算。
但是，得優先與省級公司談，談不成的，才能跟下級公司談。
2，進口片的引進、發行，仍由中影負責。
3，票價原則放開，具體由各級政府制定。
4，紀錄片、科教片、美術片等，70%仍由中影收購發行。
林林總總一共十條。
此番改革的核心，直指統購統銷，別的方面比較緩和，各方利益都考慮到。
可考慮到又怎么樣？
以前咱們說了算，現在突然說了不算了，肯定不想玩啊。
中影以及各級發行公司那是首當其沖的。
到了本月16日，田領導非常看好的《獅王爭霸》，終于以票房分賬的模式在浦江談成了。
《獅王爭霸》在浦江的保底價格為100萬，超過部份北影廠還可得到分成。
這部影片不再通過中影發行，向下走了一步。
這一步，意味著著電影發行的計劃經濟體制解體了！
劇組拍攝地，陳昌云捧著報紙一臉的悵然若失。
江河不屑的撇撇嘴，這是大勢所趨，再說你一北影廠制片主任若失個什么勁。
沒看成古之都親自下場跑去浦江和吳夢辰談判呢么。
浦江雖然突破了，但是其他地區仍舊在抵抗著呢。
這種抵抗肯定是不會是一天兩天的。
江河對此持好笑態度，可一想過兩年國內的電影市場就要被各種各樣的外國大片所占據，他就有些笑不出來了。
能不能抵擋一下呢？
《秋菊打官司》并不都是農村的戲，比如寫狀紙或者上訪有一部分是城里的戲份。
劇組拍攝緊張，以往休息時間多，大家沒覺得有什么。
現在整個劇組就像上了勁兒的發條，一整天幾乎都沒什么休息的功夫。
一場秋菊行走在人流擁擠街道上的戲份，也是偷拍方式的戲份，江河足足拍了七八次都沒過。
楊清算是能吃苦的了，但數次下來依舊覺得吃不消。
她扮演的孕婦行走方式都跟常人不同，硬挺著走路確實是件挺累的事情。
“清姐，還可以吧？”
“沒事，可以繼續。”
肉眼可見的疲憊掛在臉上，依舊在咬牙苦苦堅持。
“休息十分鐘喘口氣，我琢磨下接下來的鏡頭。”
“我真沒事...”
“我是導演。”
扔下一句話，江河走開。
制片人陳昌云走到他身邊：“對方不同意我們的片酬，要求給她2000塊錢。”
“2000？他怎么不去搶？”劉漿怒氣沖沖。
一個4秒的鏡頭，你踏馬就敢要2000塊錢，一秒鐘500塊錢？
“怎么辦？”
“找人把他趕走，換個賣糖葫蘆的人在那里。”
陳昌云點點頭，“那我聯系一下當地相關部門。”
86年國內有了民法典，肖像權這問題就有了。
4秒的面部鏡頭，你要拍出來，最后人家鬧將起來，劇組肯定是不占理的。
還是農村人好，在他們的樸實印象里，能讓他們上電視，還給開工資這是天大的好事。
肖像權？
那是什么鬼，能吃嗎？
城里人接觸各類信息的方式太多了，尤其是街邊小販。
為了不給自己和劇組找不必要的麻煩，能避免的當然要避免。
劇組拍攝繼續。
米學冬這邊也帶著張成跑磚廠的各種手續。
這貨家里還是有些認識人的。
一個小磚廠也確實沒費多大力氣，跑了幾天相關手續都下來了。
原本張成準備的“上炮”錢，到底還是沒有用上。
里外里反倒是江河搭進去人情了。
可無所謂吧。
人際關系就是這樣，你幫我我幫你，心里有數就對了。
傍晚。
張成家的皮孩子拎著兩只野雞上門。
“叔，我今天剛抓的！”
好小子，會做人。
這次江河挺大方的給了他2塊錢，樂的這小子小心翼翼把錢收好。
他母親在一旁靜靜看著，目光深邃。
小金庫保不住了呀！
4月下旬，湯臣電影的徐峰電話突然變得很勤。
幾乎每天都會來幾個電話催促他快速動身。
眼看《秋菊打官司》劇組只剩下最后一兩個鏡頭了，江河只能拖著。
秋菊討要說法，在李公安的調解下村長愿意賠償，但村長卻把錢扔在地上。
要禮的秋菊認為村長并沒有認為自己錯了，繼續上訪。
這是整部影片未拍的最后一個鏡頭。
這鏡頭沒有群眾演員，又不用偷拍的方式，可以說這部電影已經可以宣布殺青了。
村長家門口。
秋菊和村長相對而立。
村長把手伸進里面背心的上衣口袋，掏出一沓錢：“這是二百塊錢，歸你了。”
秋菊伸手就要去接，村長手一抖大團結隨著風吹散在地。
“咔”
“雷老師，手上動作慢一些，3號機器及時推進，手扔錢的動作要拍成特寫。
還有聲音，雷老師你得帶著點不屑的意思。你想啊，現在你是覺得自己沒錯的，她要拿錢你得表現出不恥的勁兒。
就是你覺得她在訛你，實際上她只想要個理，這是沖突懂不懂？”
“明白了。”
轉頭看向楊清：“清姐，那一瞬間壓抑的憤怒再強烈一些，說完臺詞后逐漸恢復平靜。”
“明白。”
“各單位注意，開始！”
【村長：這二百塊歸你了。
秋菊：村長，你啥意思？
村長：沒啥意思，就告訴你這錢不好拿，想要錢就自己撅著撿。】
“咔，這條過！”
下一條，2號攝像機由中景到近景慢慢往前推，聚焦在秋菊的肚子上。
“收到。”
一下午下來，最后在秋菊一句“這事完不完，你說了不好使”中結束。
江河站起身，慢慢拍了拍手。
隨后劇組掌聲響成一片，一些不明就里的村民也跟著鼓掌，江河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知不知道意味著什么呢。
瞎湊熱鬧。
見江河沒有出言的意思，劉漿上前一步：“《秋菊打官司》殺青！！！”
嘩嘩嘩~
掌聲更熱烈了。
邊緣位置，幾個老娘們不懂就問：“大劉兄弟，殺青是啥意思啊？”
劉衡邊鼓掌邊回道：“殺青就是我們這部戲完事了，這兩天就要離開恁們村，回京城去了。”
“呀，這就完事了，我還有很多意見沒提呢。”
“我也是呀。”
“大劉啊，我們現在提還算數不？”
“……”
算你奶奶個腿，真特么找到來錢道兒了是吧。
這邊剛宣布殺青，陳虹老遠走過來給江河遞了個眼色。
江河壓了壓手：“村南頭場院已經搭起了帳篷，我們劇組在村內叨擾了近半年，感謝大伙對咱們這部電影的支持，大伙今兒晚上敞開肚皮吃。”
這個最實惠。
張建國家。
劇組主創和村里的干部齊聚，本村村長喝了兩口酒開始大吐口水：“小河啊，以后這樣的戲別來咱們村里拍了，現在我一出門，村里這幫老娘們都盯著我瞧，瞧得我下身涼嗖嗖的，生怕誰上來給我一腳。”
眾人大笑，沒用江河開口，雷恪聲主動致歉。
沒辦法，這確實怪他。
他幾乎就是照著人村長演的，甚至人前提褲子的小動作都學了去。
這很難讓旁邊看熱鬧的人，不把他想成村長。
一大杯酒，雷恪聲一飲而盡。
直接得了個滿堂彩。
這邊好像都喜歡這種沒長心的人，說是敞亮...
5點多，開始的殺青宴，一直到晚上10點多才算散去。
江河跟便宜大舅一家又聊了聊磚廠的事情。
如今這磚廠相關證件已經搞得差不多了，接下來的建設還得需要些日子。
以后能不能活下去江河不清楚，這玩意不是說你開起來就掙錢。
你得保證磚廠能活下去。
簡單來說有動歪心思的人，都得自己想辦法解決。
這邊人情關系太重了。
除了磚廠，江河還給老嬸的哥、嫂提了個開商店的建議。
張家灣人數不多，滿打滿算都不到百戶，交通相對也算便利。
所以村里的人往常買東西都是跑去鎮里。
但小商店往后肯定是掙錢的。
大財應該發不了，小財肯定沒問題。
主意他提了，這便宜大舅說要想想...
夜。
一男一女膩歪在一起。
都特么不太老實。
江河是要提前走的，劇組剩下的后續只能交給陳虹。
陳虹知道這男人走了，肯定個把月又見不到面了，開始琢磨讓他交公糧。
“不成，旁邊屋大舅他們在呢。”
“沒關系，我們動作輕一些...”
盛情難卻，那咱就不推脫了。
情到深處，還是制造出了點聲音。
另外屋內，張建國老兩口窸窸窣窣的快速套著衣服。
然后輕手輕腳的走出家門，最后關門的時候刻意放大了聲音，告訴屋內的小年輕他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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