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正賢看著他這天真可愛的小侄女,尷尬一笑:
“這里面不是小鹿,現在小鹿不讓隨便帶——對了,胖丫,家里有人沒,你爸在家嗎?”
“我爸不在,我爸和我爺都上班去了,我媽和我奶還有我二弟三弟在家。”
“那你帶我回家行不行?”
“好,我帶你回家!”
說著,胖丫不怕生地拉著俞正賢的手,俞正賢重新扛起麻袋和行李包,跟著胖丫朝胡同里面走。
來到一個紅漆木門的大院門口,胖丫領他上了臺階:
“就這兒!”
一進院門,里面是黑咕隆咚的一個過道,俞正賢內心忽然生出了一絲怯意。
他是被胖丫一路拽進院里的:
“媽,奶奶,我大爺來了,我大爺來了!”
院子正中有一個自來水池,翠花正站在池邊洗衣服,聽到胖丫的喊聲,抬頭道:
“整天就知道瘋玩,剛才又跑哪去了,你哪個大爺來了?”
翠花以為是胡同里的街坊鄰居,一抬頭,看見胖丫領著的人時,手里拎著的衣服嘩啦一下又掉進盆里。
翠花愣愣地望著出現在院里的人,呆了好久,以為看錯了人,但那人朝自己笑了一下:
“翠花。”
我的媽呀——
老天爺!
“大哥?!真的是你?”
“是我。”
俞正賢打量著翠花,見翠花還和從前一樣胖乎乎的,但在京城生活多年,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城里人,沒有從前那種土里土氣的樣子了。
翠花認出俞正賢,來不及說話,轉身就往屋里跑,變了聲的喊:
“媽!媽!”
翠花直沖進屋里,徐英正在堂屋桌邊、戴著老花鏡做針線活,聽見翠花大喊大叫,板起臉:
“鬼喊什么,嚇著孩子。”
屋里小床上還躺著一個一歲的男孩,是翠花和俞二野的三胎兒子。
翠花顧不得兒子、也顧不得婆婆的教訓,大聲喊:
“媽——大哥,大哥來了!”
“——”徐英一下子沒聽明白翠花說的大哥是誰,抬起頭。
這時候,胖丫先一步跨進門檻:
“奶奶,你看,我那個養鹿的東北大爺來了!”
話音未落,俞正賢扛著麻袋的高大身影出現在門口。
徐英看見了多年沒見的大兒子,也愣了一下。
俞正賢把肩上的麻袋和行李袋放到地上,十分生硬的叫了一聲:
“媽。”
“老大?”
徐英直勾勾地望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大兒子,要不是有翠花和胖丫的話,她真以為自己老眼昏花了。
居然是她大兒子來了?
她忙放下手里的針線、摘下老花鏡站起身:
“我說這半天我怎么左眼皮老是跳,我就猜到肯定有事,原來是老大來了!”
徐英語氣里的驚喜讓俞正賢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來一些,他嘴角扯出一絲局促的笑。
徐英走到兒子面前,上下打量面前的兒子,多年沒見,兒子成熟了,也蒼老了,變的和俞家輝更像了,徐英百感交集:
“老大,你怎么來了?”
俞正賢還是有些局促:
“我到京城來有點事,順便過來看看——”
“——快進來坐吧。”
“誒。”
胖丫松開俞正賢,跑到徐英面前邀功:
“奶奶,是我在胡同口遇見大爺、把大爺領進來的。”
徐英笑著摸了摸胖丫粉嘟嘟的圓臉:
“我們胖丫真棒!”
說完又對俞正賢道:
“肚子餓不餓?”
“不,不餓。”
徐英像是沒聽到一樣,吩咐翠花:
“翠花,去胡同口商店買兩斤鮮切面回來。”
“好,我這就去。”
翠花轉身就走。
胖丫見媽媽要去商店,麻溜跟了上去:
“媽,我也跟你去!”
不知從哪冒出的小老二也躥了出來:
“姐,我也去,我也去!”
翠花帶著倆孩子買面去了。
俞正賢看著老二的這幾個孩子,不無羨慕,這些年老婆孩子熱炕頭,老二才是真叫人羨慕啊!
俞正賢還在望著翠花跟孩子出去的畫面,徐英已經起身端了暖壺倒水:
“去,到外面水池子里洗手洗臉,過來喝點熱水。”
“誒。”
俞正賢到外面水池邊,擰開水龍頭,捧水洗臉洗手,回到屋外,徐英拿了條毛巾給他、讓他擦臉。
俞正賢擦著臉,徐英又拿了個撣子在他身上使勁撣,撣掉他身上的塵土。
不知怎的,這一下下打在他身上,讓他覺得有種回家的感覺。
讓他覺得,這個家是歡迎他的。
這一路的顛簸,都是值得的。
這一路的擔憂,也像身上的灰塵,都被撣飛了。
撣完身上的灰塵,徐英再次抬頭看著大兒子,看了他好幾秒,接過他手里的毛巾,嘆了口氣:
“快去喝口熱水吧。”
“誒。”
俞正賢進屋,抱起桌上的搪瓷缸子,里面還放了茶葉,他吹了吹茶葉,喝了一小口茶水,茶水甘甜滾燙,順著喉嚨一路向下,整個人都舒服了。
喝完水,他指了指旁邊的麻袋和行李包:
“媽,這兩包東西,一個是江場長讓我帶給周場長的,還有一個是老武讓我帶給你們的,都是山貨。”
徐英忍不住感慨:
“難為他們還記掛著我們。”
徐英在旁邊坐下,再次打量這個大兒子,語氣里滿是關切:
“這些年過得怎么樣?”
“挺好的。”
徐英看著大兒子一臉滄桑:
“這些年你老了不少。”
“媽,你也是,你都長白頭發了。”
徐英忽然笑了,俞正賢也笑了。
兩人一笑,母子之間多年未見的隔閡霎時間煙消云散。
這時候,翠花買了鮮切面回來,將兩斤鮮切面交到徐英手里。
徐英道:
“你等著,媽給你做炸醬面。”
“誒。”
“胖丫,幫奶奶剝蒜。”
“哦!”
徐英到外面的廚房做飯去了。
翠花站在旁邊,淚汪汪的看著遠道而來的大伯哥,看大哥這些年好像老了十歲的樣子,翠花抹著淚說:
“大哥,這些年你受苦了。”
“沒有,”俞正賢又看了看這三個小崽子,“翠花,你真行啊,生了那么多個。”
翠花不好意思扯出一抹笑,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小四還在肚子里呢。”
“——”
“來,小二子,小三子,快叫大爺。”
翠花把小老二、小老三都喊過來認了這個大爺。
胖丫從外面走廊上拽了一頭蒜,拿著大蒜,坐在桌邊一邊剝蒜,一邊追著大爺問關于養鹿的事。
沒多久,徐英的炸醬面就做好了。
徐英到京城幾年已經學會了正宗的京城炸醬面,兩大海碗面端上來,色香味俱全,上面還特意放了半瓶肉醬,饞的胖丫和小二子、小三子直勾勾盯著炸醬面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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