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廣田被打的消息在場部不脛而走。
只半天時間,就傳的人盡皆知。
其實農場經常發生一些打架斗毆的事件,被人打了不稀奇。
可這回被打的是張大駱駝,這就稀奇了。
張大駱駝是誰?
他可是農場一霸,平時只有他打別人的份,從來沒聽說過他挨別人的打,所以這事在農場非常轟動。
有人驚奇,不知道誰那么大的膽子,竟然敢對張大駱駝下手?
也有人暗地里拍手叫好,這些都是曾經受過張大駱駝欺壓的人,認為張大駱駝活該!
打死才好!
打死了,場部少一個禍害!
他們恨不得張大駱駝永遠別回來,死在醫院里最好。
要是死在醫院,今年過年一定要多放點炮仗慶祝慶祝。
但也有的人跟著瑟瑟發抖,生怕下一個挨打的人是自己,這其中就包括張大駱駝手底下的那兩個小嘍啰。
張廣田出事后,民兵股的宋股長特意來調查這事,雖然宋股長心里清楚,一定是張廣田壞事做多,被人報復到頭上去了。
但宋股長作為民兵股的股長,本來就充當地方上公安的角色,要維持農場的安全秩序和各類案件調查。
這事他不管不行,必須調查清楚。
而且,宋股長最氣不過的是,打狗還得看主人呢,把他民兵股最得力的一個民兵班長暗算了,這也太不把民兵股放在眼里了!
所以宋股長特意審問了張廣田手下兩個嘍啰,弄清楚了原來昨天晚上有人用紙條故意把張廣田引走,引到了南場的草垛里。
宋股長又專程帶人前往南場的草垛附近查找線索。
但是查來查去,查了半天,愣是沒找到半點有用的信息。
宋股長又回去跟兩個嘍啰詢問,張廣田得罪過什么人,是不是有仇家過來報復?
這個問題可把兩個嘍啰為難住了。
他倆哪敢把張班長的所作所為告訴宋股長?
現在張班長只是挨了一頓打而已,要是真的把張班長的行為抖落出來,挨打都是輕的,說不定得抓起來嚴加審訊、到時候還得吃槍子兒!
所以兩個嘍啰商量好了,閉口不言,矢口否認張班長有什么仇家。
如果張班長能活著從醫院回來,到時候真想報仇的話,自己想辦法就報了,不用等民兵股的人插手。
這么一來,宋股長就沒有查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看來還得到醫院去親自詢問張廣田。
現在只有張廣田知道兇手是誰。
——
宣傳隊的姑娘們,一直到了中午到食堂打飯時,才在排隊打飯的隊伍里聽說了張廣田被打的消息。
不過,她們大多不知道張廣田是何方神圣,所以也沒過多關注,聽完就算了。
只有向雪梅,聽說張大駱駝被人打了,一下子想起來這個人是誰。
這不就是那天占邵霞便宜的那個民兵嗎?!
那個兇巴巴的男人!
向雪梅一下子激動地抓住邵霞的胳膊,小聲道:
“邵霞,聽著沒,張大駱駝挨打了!”
“噓,你小點聲。”邵霞臉色有點慌,連忙制止向雪梅說下去,要是讓旁人聽了,還以為張大駱駝跟自己有點什么呢。
邵霞現在最不愿意跟張大駱駝發生任何牽扯!
可是,邵霞心里也忍不住嘀咕,張大駱駝那么強壯兇悍的一個人,居然挨打了?
誰打的?
不知怎的,邵霞抬頭望向站在她前面的俞小野。
俞小野好像什么都沒聽見一樣,還在使勁踮著腳、抻著脖子朝窗口里看,好像在看今天是什么飯菜。
其實想知道什么飯菜,只要看看別人打的飯就行了,用不著朝里面張望。
俞小野這么做,明顯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是故意做給她看的。
邵霞似乎明白了什么。
有時候默契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連一個眼神兒都不用,只要看對方的一個動作,就能猜到真相。
邵霞什么都沒說,默默地跟在俞小野后面打了飯。
原本她們打了飯,是要帶回宿舍吃的。
因為食堂里衛生堪憂,油膩膩的桌面還撒著湯湯水水,讓人看了倒胃口,還是在宿舍吃更衛生,也更清凈。
但現在,俞小野想趁著吃飯的時間,多跟爸爸待在一起,所以就沒回去,自行找了個位置坐著,只有向雪梅端著飯盒回了宿舍。
俞小野和邵霞剛坐下,俞家輝也過來打飯,打了飯,端到她們桌上坐下。
一坐下,就笑呵呵地說:
“咿呀,場部的食堂,比咱們連隊的伙食好多了,我一來,就吃上白面饅頭了,真不錯!”
“可不是嗎?”俞小野很自然地接了幾句,“比咱連隊的油水還多,你瞧著沒,菜湯里能看見油星子。”
邵霞在一旁,打量他們父女倆的表情,見他們沒有任何不自然,跟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
但越這樣,就越說明問題。
再聯想昨天晚上俞小野出去了半個多小時,邵霞幾乎不用問,就知道張大駱駝是誰打的了。
邵霞心里一陣感激,低著頭,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自己來到農場那么多年,一直形單影只,沒有任何倚靠,受了委屈也自己忍著,不敢跟人說,更不敢寫信告訴家里。
這是她第一次被人欺負后有人主動替她出頭。
那種雪中送炭的感覺,沒經歷過的人不會懂。
等把眼淚忍了回去,邵霞拿起自己飯盒蓋子上的一個白面饅頭,放到俞家輝的飯盒上,說道:
“俞叔,饅頭我吃不完,給你一個。”
俞家輝看看饅頭,又拿起來放到邵霞的飯盒上,笑呵呵地說:
“你們排練也要吃飽肚子,不然哪來的勁。”
“俞叔,我夠吃的了,還是給你吧,你在修配廠干活肯定挺累的!”
邵霞又把饅頭拿給俞家輝。
一旁的俞小野看出邵霞的心思了,知道這是邵霞的一點心意。
邵霞應該是猜出來打張廣田的人是誰了,所以想用這一個饅頭回報俞家輝。
如果俞家輝不收的話,邵霞心里肯定過意不去。
俞小野不想讓兩邊為難,就又把自己的一個饅頭掰成兩半,給了邵霞一半,這樣邵霞就多了一半饅頭:
“行了,這樣就都夠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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