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岑溪不敢看秦少野,迅速把字簽了,顫聲道:“各自安好。”
渾身卸了力氣似的,秦少野把筆丟在茶幾上,啪嗒一聲響,好像尖銳的鈍器擊打心臟的聲音。
兩人久久無言。
直到外面中介敲了敲門,秦少野才動了動,他從錢包里拿出一張卡,推到葉岑溪面前,“照顧好自己。”
葉岑溪抿了抿唇,“我不缺錢。”
秦少野苦笑,“我的人,你不要,連我的錢,你都不肯收?我真的讓你那么討厭?”
他的低落,讓葉岑溪心尖猛然一顫,“我沒有討厭你,但也沒必要拿你的錢。”
“密碼是你身份證后六位。”秦少野像是沒聽見,淡淡陳述,但語氣已經冷了,“如果不想要,那就扔掉,我先走了。”
他起身,很快離開。
葉岑溪捏緊拳頭,聲音堵在喉嚨里。
枯坐了半個小時,她才拿著那張卡,滿腹心事地離開。
回到武初一家,她正在梳妝臺前敷面膜。
見葉岑溪一臉凝重,武初一僵著唇問道:“怎么了,不順利嗎?”
“沒有,房子已經賣出去了。”
“多少錢賣的?”
“一百二十萬。”
武初一有些驚訝,“還真一百二十萬賣出去了,買你房子的人是土豪啊。”
“是秦少野買的。”
武初一沉默,識趣沒再說話。
“他除了買了我的房子,還給我一張卡。”葉岑溪垂頭道。
“卡?”武初一咂舌,“多少錢?”
葉岑溪在路上就忍不住查了,卡里的錢,多到難以想象,是她十輩子都賺不下來的錢。
卡拿在手里,燙手,也燙心。
她深吸一口氣道:“三個億。”
“臥槽!”武初一沒忍住,國粹從喉嚨里溢出。
葉岑溪看向她,“這錢我要還回去。”
“確實,這也太多了。”武初一咽了咽口水。
葉岑溪把卡拿出來,“初一,你能不能幫我還?”
“別別別。”武初一連忙擺手,“你知道的,我怕秦少野,我怕他吃了我,你還是自己去還吧。”
葉岑溪知道秦少野的性子,她當面去還他,他不僅不會收,還會很生氣。
就像剛才,他離開時一臉的冷漠。
“算了,我想想別的辦法吧。”
武初一把面膜拿下來,說道:“其實,你不如就把這錢收著,以后給孩子用。”
葉岑溪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垂眸不言。
武初一繼續道:“既然你最后的決定是要生下這個孩子,那以后用錢的地方會很多,做父母的,都想把最好的留給自己的兒女,如果秦少野知道你肚子里有他的孩子,別說三個億,他怕是要把身家都交給你。”
葉岑溪第一開始的念頭,就是把孩子打掉,進手術室的那一瞬間,她開始退縮。
看著那冰冷的器具,她仿佛感受到孩子被刀割裂的痛苦,在打麻醉的前一秒,她就后悔了。
她還是想把孩子生下來,然后帶著孩子,好好在l市生活。
至于秦少野給的錢,她不想收,也沒必要收。
葉岑溪淡淡道:“沒有這三個億,我也能把孩子養好。”
武初一嘆了口氣,“真倔。那你想想辦法,怎么把錢還回去。別忘了,你三天之后就要飛回l市。”
“知道了。”葉岑溪心不在焉。
傍晚,她給秦少野發了微信,委婉地提了一句,讓他派人把卡拿回去。
但秦少野并沒有回復。
等她再發消息過去的時候,聊天框多了一個感嘆號。
秦少野直接把她聯系方式拉黑,連電話都打不通。
葉岑溪只好暫時把這件事擱置,找了嚴老師和周言川告別。
等到離開c市的前一晚,葉岑溪給云知杭打了電話。
她還沒說什么,云知杭先一步開口,“小嫂...葉岑溪,你能不能來一趟市醫院?”
“怎么了?”
“野哥他應酬,喝酒喝到胃出血,你能不能來看看他?”
葉岑溪穿了衣服,打車去醫院,邊趕路邊問道:“他現在怎么樣?”
“醫生給掛了水,開了藥,野哥他還在昏迷著。”
“我二十分鐘后到。”
“雪天路滑,不用太著急,野哥這里有我暫時守著。”
葉岑溪嗯了聲,掛斷電話,隨即催促司機道:“師傅,麻煩再開快點兒。”
“這大雪天的,再加速不好剎車,我盡量。”
......
云知杭和葉岑溪中斷通話后,去了趟衛生間洗臉。
等再回來時,他看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身材纖瘦,高領毛衣呢絨黑褲,背影和葉岑溪有些像,但又不像。
“沈...斂?”云知杭關門進去。
女人回過頭,一張蒼白小巧的臉,揚起一抹笑,“云知杭,好久不見。”
確實好久不見,自從沈斂為錢嫁到國外,得有快三年沒見。
云知杭微微頷首,“聽說你在做手術,怎么會突然跑來國內。”
“我沒做手術,醫生說做完手術兩個月之后才能坐飛機,我很想少野,所以就回來了。”
“他不想見你。”
“我知道錯了。”沈斂對于云知杭的直白,難以接受,喉音哽咽,“當年是我鬼迷心竅,如果不是走了那么多年,我如何知道自己最愛的人是少野。我是想回來彌補的。”
云知杭低頭看了眼時間,“野哥他沒事,你先走吧,等你安頓好,再過來看他。”
“我不走,我想等著他醒過來。”沈斂坐在床邊。
云知杭心知不好,這要是被葉岑溪撞見沈斂過來,情況怕是更糟糕。
他試圖找借口打發沈斂。
但女人何其敏感,“你這是在趕我?”
云知杭道:“你不方便待在這兒。”
“因為少野的女朋友?”
云知杭沒說話。
沈斂冷聲道:“少野胃出血住院,她人呢?就是這么當女朋友的?”
“這跟你有什么關系?”云知杭聲音突然降溫,冷得讓沈斂猝不及防。
她愣了足足有半分鐘,云知杭的眼眸,像淬火,又像摻了冰渣,熱得焚身,冷得刺骨。
“我只是心疼少野。”
“野哥再怎么樣,也輪不著你心疼。”
沈斂瞇起眸子,原本可憐溫柔的模樣驟然消失不見,“這是我和少野兩個人的事情,你即便是少野的好朋友,也管不著。”
云知杭臉色更冷。
這時,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打擾了,秦少野是不是...”
聲音戛然而止。
葉岑溪看到床邊的女人,呆怔片刻。
“小...葉岑溪,你來了。”云知杭起身,態度跟面對沈斂時截然不同,“快進來坐。”
“不了,我就來看看。”葉岑溪眸子微暗,唇畔勾著,笑得勉強。
云知杭不動聲色道:“這位女士是沈斂,從國外回來,剛到病房不久。”
葉岑溪五臟六腑破開口子,刺骨涼風呼呼灌進去。
呼吸停頓半晌,她才努力從喉嚨里擠出聲音,“有人照顧他就好,我就先走了。”
分手,也就沒資格再質問什么。
云知杭下意識去追,身后沈斂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葉小姐,麻煩留步。”
葉岑溪腳步一頓。
云知杭警告地瞥了沈斂一眼,沈斂無動于衷,而是問葉岑溪道:“你是少野的女朋友?”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葉岑溪死死扣著門把手。
沈斂沒想到竟然還有意外之喜,“你們分手了。”
“是。”葉岑溪頭也沒回,肩膀塌了一樣,有些狼狽,“你還想問什么,不如問個清楚,我還有事。”
“沒了,你跟我長得很像,如果沒有少野,也許我們會做一對好姐妹。”沈斂語氣溫和,卻句句帶刺。
對于這種無意義的爭執,葉岑溪懶得理會,她點了點頭,拉門離開。
云知杭跟在葉岑溪身后,急忙道:“不是野哥叫她來的,是她自己...”
葉岑溪腳步頓住,苦笑道:“你沒必要跟我解釋的。”
“明天就走嗎?”她不想聽,云知杭識趣不再提。
葉岑溪嗯了一聲。
“什么時候回來?”
“以后都不會再回來。”
云知杭身體繃緊,“有時間回來看看...朋友。”
他緊了緊拳頭,“你雖然和野哥分手,但我們還是朋友,以后有時間聚。”
“好。”
“你幾點的飛機,我送你。”
葉岑溪搖頭,“早六點,不麻煩你,我朋友會順路送我。”
“一路平安。”
“謝謝!”
葉岑溪道完謝,突然想到什么,從包里拿出卡和絲絨盒,遞到云知杭手上,“麻煩把這個轉交給秦少野。”
“這是什么?”云知杭本能接過來。
“他給我的卡,還有...訂婚戒指,但是我不缺錢花,他不欠我什么。”
葉岑溪禮貌一笑,轉身離開。
短暫的告別,轉身的一瞬,葉岑溪唇畔的笑意瞬間消失不見。
怕是以后,都沒機會再相見了吧。
云知杭站在原地很久,直到走廊滲進來的冷風把他凍僵,他才機械地挪動著步子,回了病房。
剛走到門口,云知杭遠遠看見穆紹拎著保溫盒過來。
“阿紹,你拿的什么?”
“粥。”
“給我吃的?”
“不是。”
云知杭心里難受,不免抱怨,“多說一個字,你是不是能死。”
“是。”
云知杭把保溫盒奪過來,“這個給我吃,野哥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你幫我把里面那煩人的女人趕走。”
穆紹蹙眉,“女人?”
“沈斂,少野初戀。”
云知杭不耐煩,催促穆紹,從背后把人推了進去。
穆紹長得俊,但天生厭世臉,兇起來嚇人。
云知杭放穆紹,咬沈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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