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宋潯給謝華鳴遞了消息，關于為何要處置陳頌草草給了個理由，送過去的時候謝華鳴正在用早膳，氣的她直接掀了桌子。
不過宋潯不在乎，反正皇帝雖然身體不好了，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她也沒必要就這么早早安撫謝華鳴，等把她逼到最后，她還是會來找她。
中秋那天宋潯帶了寧錦安去看花燈，回了榮王府又和一家子人湊在一起吃了團圓飯，臨到睡時寧錦安都還興奮的合不上眼。
陳頌中秋過去的第三天被斬首了，她不知道害了多少男子的命，被斬那一天半個京城的人都去看行刑。
她臨到死都在怒罵宋潯，偶爾還罵左相，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
又過了這么一個多月的悠閑日子，榮王就不好了。
她的身體太差了，尤其進了冬天后，她的生命就像指尖的沙一樣快速的流逝著。
榮王院子里，所有下人們都聚在這。
“潯兒。”床上的人沙啞的開口，費力的舉起了自己的手。
站在床側的宋潯心一顫，連忙握住了她的手:“母王，我在這。”
宋翡虛弱的笑了笑，看了看白氏，白氏會意，哀痛的將屋子里的人帶出屋子，只于她們母女二人。
“潯兒，我......估計就是今天了。”宋翡想坐起來，但實在沒力氣，只能繼續躺在床上。
宋潯看的心中一陣難受。
“我，我這些天不知道怎么，老是夢見以前的事。”宋翡慈愛的看著自己的嫡女:“還有，不少...不少當年在南邊和麗蛟國打仗的事。”
宋翡明明說話已經很費力了，但是思路卻很清晰。
“你要小心，潯兒，我、我總覺得，她們不是真正的......臣服了。”
宋潯聞言有些震驚:“母王?”
她記得上輩子直到她死，麗蛟國都是大晏邊境最安分的一個。
“你聽我說。”宋翡握住她的手稍稍用力。
“當年，麗蛟國是忽然撤的兵。”宋翡像是有了些力氣:“我們....那時候雖然有優勢，但是不至于讓麗蛟國就甘心對大晏俯首。”
“當時在位的還是圣元帝...她的意思是，不管什么原因，既然、既然她們愿意和談，愿意當大晏的附屬國，那就沒有打的必要了。”
宋潯聞言沉默，宋翡也沉默了下來。
良久，宋潯才輕聲道:“我明白了，母王，我會小心。”
宋翡見她不是在應付她，又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苦澀:“你就當是母王老了多想了吧.....但是她們太毒了，當初我這一身傷也是拜她們所賜，你小姨又......”
“母王就是擔心，要是我走了....以后、也沒人提醒你一下，你再吃了虧。”
宋潯聽不下去，將臉挨在宋翡的手上。
宋翡見狀吃力的抬起另一只手，去摸宋潯的頭發:“宋家交給你，我是放心的。”
宋潯聞言更是難受，上一世的宋翡走的急，可臨終前卻也跟她說了這一句話，但她到底還是辜負了母親的期望，最后害了宋家。
“別難過，潯兒，這些天寧家的孩子跟著你一起來看我...我也算看見了宋家的下一代，見了你祖母，也有了交代。”宋翡看著房頂，滿足一笑:“最后這幾個月、你們...你們都陪在我身邊，我也算是沒有遺憾了。”
“你父親......”
“我知道，母王，放心，我會照顧好她。”宋潯強忍下眼中的淚意，抬頭。
宋翡費力的吐出一口氣，喘了一會，又道:“你的弟妹，我虧...欠了她們，你這個做姐姐的日后......”
“我知道、我知道。”眼見著宋翡說話越來越困難宋潯也有些慌了。
宋翡見狀眼里流露出欣慰:“去，叫她們，我再看看，看看......”
宋潯聞言幾乎是“騰”的一下起身，轉身就沖去門口，只怕自己慢了一步就叫宋翡留下遺憾。
白氏第一個沖了進來，寧錦安也跟了進來，他惴惴不安，有些心疼的看著自己妻主，他還是第一次見，如此失魂落魄的妻主。
宋潯的一雙庶出弟妹也跟了進來，她們才因為不得寵愛，宋翡又很少見她們，有些害怕的縮在蘭氏身后。
林氏則是安靜的站在角落里。
此時的白氏已經撲在了宋翡的床邊，聲音有些顫抖:“妻主......”
宋翡溫柔的望著他，就像很多年前她們第一天相見，紅燭帳暖，一見傾心。
轉眼就已經過去二十余年。
白氏終于忍不住痛哭出聲，他忽然覺得自己虛度了許多光陰。
宋翡卻去牽他的手，握住:“霜兒，你將來，可愿和我合葬?”
明明已經虛弱到極致，可這句話她還是問的清楚。
“愿意，我自然愿意的。”白霜哽咽著回答。
宋翡心中的最后一點不安也終于放下，又有些眷戀的看了一眼屋里的眾人。
所有人連呼吸都忍不住放輕，生怕驚擾了她。
她終于還是累了，又將視線停在白氏的臉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白氏再也壓抑不住，放聲哭出來，林侍君和蘭侍君也領著兩個孩子跟著哭，宋潯閉了眼，帶著寧錦安跪下，給宋翡磕了三個頭。
院子里的下人們聽見屋里的動靜也猜到了一二，一時之間整個榮王府都彌漫著哭聲。
宋潯就在這哭聲之中走出去，臉色還算的上是平靜，她望著跪在一眾下人最前面的女人，道:“劉姨，麻煩你，去宮里一趟。”
被喚做劉姨的女人強忍悲痛:“哎，老身馬上就去。”
宋翡有王爵在身，她的后事自然需要由禮部承辦。也需要借由皇帝的手來昭告天下。
宋潯雖然對如今的皇室很反感，可宋翡一輩子對大晏、對謝氏忠心耿耿，早年立下過汗馬功勞，也應當受到天下人的哀悼和敬仰。
“妻主.....”寧錦安從身后喚她。
“阿錦，怎么了？不舒服嗎？”寧錦安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他懷孕三個月，宋潯下意識的緊張他。
“我沒事。”寧錦安搖了搖頭，然后走過來抱住她:“妻主，你別難過，母親走時是笑著走著。”
宋潯一愣，心中一片漲疼，她緊緊擁著他，背對著院子里的眾人，終于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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