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東洲地神,天遺族人不再與文子真廢話,伸手五指一抓虛空。
唰——
滿屋彌漫的紅霧瞬間收縮成一團,隨其一同陷入空間裂縫中消失不見。
文子真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長松了口氣。
隱匿在外的向苼看到這里,飄然離去。
一盞茶后,她回到了袁家客院。
靜室中打坐的紙人見主人回來,自行消散。
向苼盤膝坐下,不慌不忙地雙手捏訣,拂袖一揮。
整個靜室霎時被一片禁制符文悄然籠罩,沒有引起袁家任何人察覺。
做到這一步,向苼還不滿足。取出欺天陣盤,撬動其中力量,在靜室內部又覆上一層。
而后,她收起欺天陣盤,也不入定,只是打坐靜心。
這一坐,直到天色微明。
外界始終沒有異動。
到此刻,向苼才真正確定,自己沒有被那天遺族發現,心緒微松。
但緊跟著,更多的思緒涌上來。
萬神殿是個極為棘手的仇敵,她從一開始就清楚。
所以即便分身前來西洲,她也一直很小心隱藏自己,洛輕蕓她們傳訊,她也從來不回應。
不過,裂魔海那次,她雖盡量抹除自身存在的痕跡,卻有一點破綻無法避免。
大哥王拓晉級神獸的動靜太大,萬神殿事后只要查到王拓,自然而然就會聯想到她。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心中一直有所防備,此番出關之后,來到西田城,她沒有打算跟任何東洲故人見面。
如今得知萬神殿果然注意到了她,向苼竟有種輕松之感。
放在明面上的算計,總比未知要好得多。
只不過,聽那天遺族與文子真的對話……
萬神殿對付她的手段,似乎沒有在東洲時那么高明。
又或者說,萬神殿現在并不著急,找自己只是順便,真正的目標還是袁家?
念及此處,向苼抬眸看了一眼袁之平寢所。
袁家修為最高者,便是袁之平,不過元嬰后期。
萬神殿想要從他手里得到什么,隨便派個人過來都能辦成。
可對方非但派出天遺族,還特地繞了一個彎子,借城主之手暗中行事。
僅僅是不想驚動三大宗?
萬神殿往日行事,對三大宗的態度可沒那么忌憚。
念及此處,向苼眼眸微微一瞇,立刻聯想到祖妖祠那副壁畫。
能讓那群天遺族忌憚的,似乎只有那兩位古神了……
這一夜,向苼想了許多。
但到了天色徹底明朗,她便將念頭盡數放下。
如今萬神殿在明,她在暗,甚至就在算計漩渦中的袁家。
萬神殿想做什么,她且等著就是,倒也不必浪費心力在無端的猜測上。
……
袁之平一早從修煉中醒來,第一時間就去了密室,發現玉盒不翼而飛,登時驚出一身冷汗。
隨后,便有一股濃濃的后怕與感激浮上心頭。
真被離道友說中了!那賊人果真是要對空界石下手。
好在,離道友棋高一著,令他袁家再度轉危為安。
他想著,正要前去客院當面感謝,卻在這時,凌山匆匆趕來,道:
“家主,離姑娘讓我過來傳話,自今日起,她要閉關專心研究古籍,不便再陪大小姐游玩了。”
說著,凌山遞上兩枚傳訊符,“這是離姑娘給的,一枚給您,一枚給大小姐。她說若遇緊急之事,可以此傳訊,雖說不一定幫得上忙,多個商量的人也好。”
袁之平心知凌山口中所說的“緊急之事”,多半與空界石有關。
暗中那人顯然已經盯上他們,一次不成,想來還會有第二次。
袁之平嘆了口氣,“離道友不愧是能在西洲四處游歷之人,心思就是通透。
東西我收下了,你以后就在客院候著,離道友若有任何需要,你直接想法子辦到,無需過來通稟。”
“屬下尊令!”
凌山離開后,袁之平就去找了女兒,將另一枚傳訊符給了她。
袁菁聽到向苼閉關的消息,有些失落,不過更多的卻是期待。
期待從那本古籍里,有幸得到一門有關她雙瞳的記載。
袁菁的確是運氣不錯。
古籍里記載了一些淵蛇族的血脈神通,其中一個,正好便是目術神通。
神通名為望脈,乃是罕見的輔助神通。
修成之后,便可觀地脈走勢,尋靈山寶地,以供修煉。
而若是修煉至高深處,甚至可改變地脈走向,令靈氣枯竭之地,重新換發活力,可謂有改天換地之偉力。
“血脈神通……”
向苼捧著古籍,輕聲呢喃。
她猶記得,大哥王拓的神通,叫做天賦神通,乃是先天存在,而非后天修煉而成。
觀這血脈神通,需另行激發,顯然不如天賦神通。
而且淵蛇一族在上古時期專司布置傳送陣,很難不令人聯想。
這門神通怕是上古大能者專門賜予給淵蛇一族,為的就是輔助布置傳送陣之用。
“是那位太陰古神的手筆嗎……”
向苼心中劃過猜測,但未深思,心神很快繼續投入到蛇蟲文當中。
這本古籍乃是一本隨記,內容頗為雜亂,前半部記載了一些血脈神通,后半部則是布置傳送陣的心得。
她的蛇蟲文,是髏禍所出。古籍上文字淺顯易懂,自然無需破譯。
閉關破譯直說,只是她為了讓自己身份更加合理的托詞。
同時也可借此便宜行事。
否則白天一直被袁菁絆住,只能夜間行事,太不方便。
……
一晃眼,半個月時間過去。
西田城越發熱鬧,袁家倒是頗為太平。
文子真似乎一時半會兒,想不出要怎么給袁家繼續挖坑。
向苼自是樂得清靜,接著研究古籍后半部陣法心得,同時尋了個時間喚來袁菁,將望脈神通的法門交給她。
袁菁沒想到向苼這么快就有了收獲,拿到譯本后,她高興地一蹦三尺高,急忙讓人傳信給老爹,隨后便迫不及待地閉關琢磨神通去了。
時間緩緩流逝,眨眼數月既消。
這幾個月,文子真暗中又給袁家使過絆子,但都被向苼輕描淡寫地化解。
袁之平即便是再遲鈍,也逐漸意識到,此事的不正常。
被人偷走假空界石后,他即刻傳訊給文子真,言說要將東西提前送去城主府。
文子真卻以飄雪殿在府中不便為由,拒絕了他。
傳訊符上文字之間,看不到半點緊張。
空界石差點就丟了,文子真居然一點都不在乎?
再加上最近幾個月,針對他們袁家的手段越來越急躁、明目張膽,絲毫不怕被城主府發現。
上個月,他差點就沒抵擋得住。
他心中,已然生出一個可怕的猜測,可他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若真是那般,他們袁家此刻,就是一只籠中鳥。
再怎么垂死掙扎,結局似乎都注定了。
袁之平的想法,向苼自是不知。
一個月前,她便已完全進入忘我之境。
古籍后半部所載,雖只是布置傳送陣的一點微末心得,卻能與蛇蟲文部分的符文相互印證。
且越到后面,她越是發現蛇蟲文禁制邏輯與古禁不同,運用卻有相通之處。
因此越學越快,短短兩個月內,她便盡數掌握蛇蟲文禁制。
隨之而來的,便是洶涌如潮的感悟。
蛇蟲文禁制與古禁,她原先看著完全不同。
如今看來,二者究其根本,皆是符文手段罷了。
修真一道,手段從來都不止一種。
真元修行,難道就只能指望改換心法不成?
若是不拘泥于心法……
向苼心中漸漸升起一股明悟,眼神逐漸發亮。
是了。
從前在東洲時,劍風就曾教過她一種淬煉劍元之法,被她用來凝練怨氣海。
此等法門,同樣可以提升真元強度。
她明明曾經嘗試過,來到西洲后,卻被萬脈劍宗鎮派劍典所吸引,忽略了這一點。
如今她修為比之當初高了不少,淬煉劍元的法門能用,但效率不會很高。
不過除了淬煉法門,她現在還有一法可嘗試,而且是現成的。
念及此處,她心神沉入肉身橋,定定的看著橋上那如一輪圓月的脈輪。
肉身橋所在,本就是真元流通之樞紐。
脈輪懸于肉身橋上,真元自下方流過,便有略微凝練之象。
但若是將脈輪沉入肉身橋中呢?
一念至此,向苼取出元泉放在一邊,也不猶豫,直接操控脈輪下沉。
這一步,自然有風險,而且風險極大。
若是常人,一個不好,要么脈輪隕滅,頃刻遭到反噬重傷;要么肉身橋被毀,命喪當場。
可她肉身強悍,恢復力驚人,更有元泉傍身,左右不過是吃點苦頭,遠遠到不了重傷身死那一步。
嘗試起來,自然也就不需要猶豫。
脈輪本懸于肉身橋上方三寸之地,此刻陡然下沉,肉身橋立刻劇烈震顫起來。
一股錐心劇痛,刺激而生。
向苼臉色猛地一白,神情卻無絲毫變化,繼續操控脈輪強行下沉。
嘩!!!
在這番刺激之下,肉身橋上真元如激浪奔涌,流動速度立刻加快不少。
忽然間,一縷真元在激蕩之下,飛躍半空穿過脈輪。
剎那間,整片丹田嗡然一震!
穿過脈輪的那一縷真元,竟是化作重重劍影,發生了驚人的蛻變。
向苼見狀,還未來得及欣喜,便又聽到一聲清脆的咔嚓之音。
肉身橋,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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