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吃過早飯，覃五爺離開了小八家子村。徐苗也把昨日在老宅的事情，跟三郎、小五還有徐芽他們說了。三個人自然對她的做法沒有意見。
只不過讓李郎中每天三次的去把脈，著實有些難為人家。況且給他銀錢他肯定不收，最后幾個人商量一下之后決定，給錢氏、李鐘、李鐵他們漲工錢。
呂氏也因為這件事兒，的確收斂了不少。不敢餓著徐老爺子，更不敢再讓他榻濕窩子。好不容易老宅消停了，沒想到馮二歪竟然在這天的凌晨咽氣了。
本來徐苗打算帶著徐紫萱去府城準備嫁妝，因為這件事也不得不暫緩一天。不管怎么說，馮二歪是馮氏的父親，二郎的姥爺。他們兩家雖說沒有多大聯系，不過也算是親戚。
得知死訊之后，三郎、小五都過去幫忙了。四郎跟二郎自然也不能缺席。徐苗帶著徐芽，拿著二兩銀子過去，給添紙錢。
瞅著馮家的兩個兒子倒也沒多大的悲傷。更平常一樣，只不過就是披麻戴孝，給他爹靈前跪下、燒紙罷了。馮二歪在村里人緣雖然不咋好，不過他沒了，作為老村戶的街坊全都到場了。
有人說是看徐家四房的面子，也有人說是看二郎跟徐芙這邊的面子。眾說紛紜，誰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反正就是都來了，而且也沒有失了禮數。
難得呂氏也過來了，隨了二十個雞蛋，算得上是中等禮。徐苗站在遠處，看著她來很是一愣。徐紫萱見狀，瞅著徐苗輕聲的說：
“姐，你說咱奶過來隨禮，是不是太陽從西面出來了？”
徐苗聽了點點頭，“嗯”了一聲。姐倆正閑聊呢，不知怎的，靈棚那邊竟然傳來了呂氏跟馮大壯的吵吵聲。一個老太太跟孩子吵吵，還在靈棚，怎么回事兒？
兩個人狐疑的走過去。只見呂氏掐腰，正食指虛點著馮家大孫子，在那兒謾罵呢。
“你個小X崽子，居然還敢罵我。誰教你的，啊？不知道我是長輩嗎？這么大歲數了，我受你罵的？”呂氏這次還算文明，整句話中僅有一句罵人的話。
馮大壯的母親見狀，無語的走上前，看著呂氏，說：“嬸子，這還沒到吃‘豆腐飯’的時候，的確沒有啊！”
“嘖嘖嘖……嘖嘖嘖……”呂氏不停地咂舌。那刁蠻的樣子，跟電視劇里的惡婆婆一模一樣。“聽聽，聽聽，豆腐飯還有時有晌？那不是誰來都可以吃，怎么，二十個雞蛋白隨的？”
徐老歪、馮二歪，這二人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胡攪蠻纏。不僅如此，還特別的好占小便宜。如今馮二歪沒了，徐老歪癱了。沒想到這二人竟然出了個傳人——呂氏。
徐苗強忍，沒有笑出聲。徐紫萱就覺得臉上燒得慌。如今，她已經把自己看做了徐三郎的媳婦兒，這呂氏便是她的奶奶婆。這么丟人現眼的在這兒，她是真的覺得面上無光。
走上前想開口攔著，卻被徐苗一把給拽住了。徐紫萱納悶，蹙眉不解的說：“姐，您這是……”
“不去，看她折騰，我看她怎么折騰。”徐苗拉著徐紫萱就站在那，不上前也不出聲。
馮家的大兒子跪不住了。起身來到呂氏面前，還算客氣的道：“嬸子，豆腐飯真的還沒做好。做好了以后，一定請你過來吃，行嗎？”
呂氏聽他這么說，終于算是順過氣了。不過仍舊歘尖兒的撇嘴又道：“這么點兒東西都做不好，你說說你們家還能做啥。豆腐飯那還不得抓緊做，這么多人呢，誰不等著吃。”
“哎，徐嬸子，我可不等著吃啊。早上我可是吃完飯過來的。”人群中，馮晟趕緊開口奚落他。不管怎么說他姓馮，跟這邊是本家。更何況這事兒本來就是呂氏不對，自然不可能站到她那邊。
這有一個仗義執言的，接二連三就有不少都開口了。一個一個嘰嘰喳喳的說著，絲毫不給呂氏一丁點兒面子。
“這莫不是家里沒糧過來蹭飯吧。嘖嘖嘖……還把自己當成老夫人呢？”
“可不是，天天在院里罵這罵那的。如今家里罵不過癮，跑這兒來撒潑了。”
“我看徐嬸子是想做三歪吧。”
“嗯嗯，我看像……”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徐亮在那聽著，臉上也相當的紅。這大姨是越來越過分了，居然跑這兒撒潑，而且還……明目張膽的吃東西。
人多，嘴雜。呂氏一時之間就陷入了下風。不知道誰突然一嗓子，頓時讓徐苗跟徐紫萱都怒火中燒。
“該不會是你那個有錢的孫子、孫女不管你了吧。你跑這兒來吃飯。”
誰說的不知道，大家全都互相看著，找這個人。單氏那是相當維護徐家四房的幾個孩子，見看不到那人，直接大聲的開口道：
“這是哪里來的外人，居然能說這樣的話。徐家老宅要是沒有徐苗他們供奉，早就掉地上了，還能在這兒嚷嚷著吃豆腐飯嗎？”
“是啊是啊，可不是咋地。誰說的，就該撕爛他的嘴。”
“撕爛嘴有什么用，直接打出去，看他還亂說不。”
“對，打出去，誰說的，趕緊站出來。”
“是男人就痛快站出來。”
在工廠上工的媳婦兒，嘰嘰喳喳的替徐芽、徐苗他們打抱不平。三郎跟小五這會兒不在，跟著馮氏族長去給死者選墳塋地了。
呂氏見大家這般說，氣呼呼的直接開口說道：“怎么就不能，他們就是沒管我們。老頭子攤在炕上，誰伺候了，還不得我老天拔地的伺候！”
徐苗眸子微寒，徐紫萱更是氣的要找出這個人。只不過想也知道，肯定那人不會主動送上門。李郎中從后院過來，聽到呂氏說這話，厲聲呵斥道：
“做人得講良心。我一天三次的去你們家把脈，那是三郎拜托我去的。你說人家不管你們，怎么不管了？缺吃少穿了？讓你伺候伺候你老伴兒，你瞅瞅你那樣。嫌他尿得多、拉的臭，你不吃、你不拉。”
呂氏沒想到李郎中竟然在這兒，頓時滅了火。環顧四周找人，可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那人不是說會幫她嗎？
人呢？！
直到這一刻，徐苗才拽著徐紫萱幽幽的從人群中走出來，站在呂氏的面前。
她們倆這一出現，呂氏頓時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道：“你們……你們不是去府城了嗎？”
“奶怎么知道我們要去府城？”徐苗蹙眉反問。
這老太太天天在家伺候老頭子，怎么可能知道她們倆的行蹤。而且她們倆要去府城辦嫁妝這事兒，可誰都沒有漏，就昨天晚上嫁人聚到一起聊天的時候說了一嘴。
呂氏語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徐苗見狀也不理這茬，直接看著她說：
“剛才奶說我不管你？怎么了？糧食吃完了嗎？我可是拿過去那么老多的糧食，而且都是細糧。你吃完了跟嫂子要啊，她那邊會給你的啊。”
“我……我……這……”呂氏沒法說，也說不出口。
怎么說？說什么？
難道說她是故意出來詆毀他們的？那不是找不自在嘛！
單氏瞅著這一幕鬧劇，無力扶額。村民們自然也都明白呂氏為何會這么做。徐亮擺擺手，看著媳婦兒說：
“大姨累了，你趕緊的扶她回去歇著。豆腐飯可比不上大姨家的細糧好吃。”
單氏明白當家的意思，忙走過來，熱絡的挽著呂氏的胳膊說：“大姨，我送您回去歇息。這馮叔剛死，在人家靈前吵架不好，啊！”
呂氏借坡下驢，重重的嘆口氣，自嘲的說道：“唉！咋回事兒這是。那個……對不住啊，剛才腦子有些糊涂了。我這都說的是啥啊，那個先回去了，回去了。”
說著，趕緊跟單氏離開。最后的借口找的雖然有些蹩腳，不過倒也還算說得過去。大家見他們走了，又開始幫忙干活兒。
徐苗跟徐紫萱跟馮家打了聲招呼之后，便出了院子。二人往回走時，徐苗喃喃的開口道：
“紫萱，剛才那說話的人……你覺得會是誰？”
“肯定不是咱們村兒的。”徐紫萱脫口而出道。
村里人，沒有一個不知道是他們在供養老宅，所以不可能說那樣不著邊際的話語。想來肯定是外村兒的。外村兒？徐紫萱突然心里“咯噔”一下，停下腳步看著她，又說：
“姐，該不會是……”
“差不多。”徐苗點點頭。重重的嘆口氣，冷笑著道，“果然是屬癩蛤蟆的，不咬人膈應人。”
徐紫萱看著不遠處的泉南跟泉北他們，慶幸的拍拍胸口，道：“好在有他們在暗處，不然……”
“倒也不至于。”徐苗搖頭。如果真想要她命，機會有的是。估計是想貓抓老鼠那般戲弄，只不過沒想到她們沒有去府城。
可這也說不過去啊！徐苗頓時懵了，實在有些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