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悠悠心里咯噔一下子，完犢子，怕什么來什么。
她輕輕觸了觸皺巴巴的女嬰，“孩子聲音真洪亮。”
“是啊，這孩子一定很好養活。”
唐悠悠內心輕嘆，怕是沒那么容易。
縣衙，女醫，姚家村，這三樣湊齊，能直接要了這對母女的命！
床上的產婦雖然虛弱，卻還醒著。
她掙扎想要起來給唐悠悠和楊素素道謝，唐悠悠制止了她。
產婦淚眼婆娑，一臉感激，“多謝夫人，多謝大夫。”
她今天差點一尸兩命，要不是眼前二人，她這會已經沒氣了。
楊素素把孩子放回產婦懷里，“你剛生產完，還很虛弱，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調養。”
唐悠悠附和點頭，“你先休息一下，我讓人給你弄點喝的。有了力氣再起來。”
“多謝夫人，多謝楊大夫。我能問問楊大夫的住址嗎？”
產婦慢慢地說著，身子很虛，但眼里的精神還不錯。
“民婦人是鄉下人，可也知道知恩圖報。”
唐悠悠的身份是縣令夫人，很好找。
女大夫姓楊，剛剛在生產中她隱約聽到了，但不知道她住哪里。
楊素素微微含笑，面如清水芙蓉，清麗淡雅，“你感謝縣令夫人就好了。”
“你是我接生的第一個婦人，我不需要你報答，你只需好好照顧自己，養大孩子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唐悠悠有事要和楊素素單獨說，兩人安撫好產婦，便離開了房間。
此時已然快傍晚，天邊的晚霞層層疊疊，色澤瑰麗。
“明天會是個艷陽天。”楊素素望著天空，心情很放松。
“你還會看天氣？”
“我師父教過我一些。”
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
如果可以，唐悠悠會好好欣賞一下此時的晚霞，可惜現在不是好時機。
“素素，你先去洗手整理一下衣服，等會我有事和你說。”
論年齡，楊素素和喬老大一般大，可唐悠悠覺得她心智比同齡人成熟很多。于是決定不拿她當晚輩，只當朋友來稱呼。
楊素素也不在意此事，唐悠悠的相處方式，讓她覺得很舒服。
在此空隙，唐悠悠到外院告訴喬震兩人，產房母女平安的消息。
“是個女兒？”
喬震的徐成的眉頭又緊了兩分。
“對。素素說孩子哭聲響亮，很好養活。”
可是她卻不一定能活下來。
正在此時，胡飛跑進了門。
“大人，出事了。外面聚集了一幫縣老，要求交出夫人，醫女，和孩子。”
麻煩說來就來。
徐成問，“來了多少人？帶頭的是誰？”
“七八個老人，百姓都圍在后面，大約兩百人，還在陸續增加。”
“帶頭的，好像是楊家的族老。”
唐悠悠疑惑地問，“不會是楊素素的楊家吧？”
“正是，那人是楊經綸的伯父。”
“他們是不是瘋了？”唐悠悠簡直不能理解，帶頭鬧事的竟然是楊素素的家人。
“楊經綸夫妻不是還在縣衙么，我去問問他們。”
剛剛不是還要保住楊家女眷的名聲么，這會怎么帶頭鬧事。生怕知道的人，不夠多？
“楊氏夫婦已經出了門，他們想要求情，但被楊族長的人控制住了。”
“那他們怎么說，交人出去，要做什么？”
胡飛看了喬震一眼，小聲地說，“他們說夫人不顧百姓生死，在修河道之際迎產婦進縣衙，并用未婚女醫接生。”
“說您犯了大忌，應該和女醫，產婦一道焚火祭天。”
燒死！
我去，玩大了！
唐悠悠很震驚，她知道今天做的事有點出格，但不知道會造成這么強烈的反應。
“有這么嚴重？”
那些人竟然要燒死她。
“一件小事而已，至于要殺人？”
喬震和徐成對視一眼，徐成開口，“他們可不是僅僅沖這件事來的。”
“先前喬大人給佃戶降孽息之事，就得罪了不少人。”
徐成雖然來到縣衙不過幾日，但對來福縣的事還是很清楚的。
他沒想到原來敦實的喬震，做事竟然如此不按套路出牌。
看著每一步都沒什么道理，細想之下又有深意。
“后來，開荒，修橋改了策略，招人還給錢。又讓不少人心生不滿。”
“孽息那事得罪富戶，我明白。開荒怎么用人招惹誰了？”
唐悠悠不是很明白，徭役給錢包吃包住，難道不是體恤百姓的好事？
為什么有人不滿？
徐成目光清冽，細心解釋，“嫂夫人知道吧，朝廷每年收稅都會直接攤派富戶。”
唐悠悠點點頭，徐成說的就是總催，收兌，聽解，糧長這幾個冤種職務。
只有職務，不僅沒有工資，還得自己倒貼很多錢辦事。
全是富戶攤派。
“普通百姓服徭役，富人攤派收稅成本和風險，本質上一樣的。”
這也是太祖設計的制度核心思想之一：
管你窮人富人，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所以，現在服徭役不用給錢，縣衙還倒貼。你要是富戶，你會不會不滿？”
徐成講得很細致，唐悠悠聽明白了。
“所以，他們想怎么樣？攤派的錢，以后也由縣衙出？”
喬震點頭，“他們今天借此機會鬧事，這應該是談判籌碼之一。”
打著為民請命的幌子，實現自己的利益。
唐悠悠不知道該夸他們聰明，還是該罵他們無恥。
可這，就是人性。
所謂的忌諱，不過是聰明人謀取利益的手段而已。
那些縣老，也是曾經在衙門干過官員，或者家里有人做過地方官的德高望重的人。
都是人精。
對百姓和官場規則都摸得透透的，知道在什么時候出擊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
楊素素處理好自己身上的污跡，來到前廳，一進門就和徐成對上眼。
“徐大哥？”
“蘇姑娘？”
兩人都有些驚訝，又帶著一絲顯然的欣喜。
喬震默默看了唐悠悠一眼：他倆認識？
唐悠悠：蕪湖，有瓜吃。
看她的裝扮，電光火石間，徐成已經反應過來，“你是楊姑娘吧？”
楊素素，素，蘇姑娘，在外行走江湖的化名。
楊素素清麗的面龐染上一層紅暈，“徐大哥，很抱歉，我之前用的是假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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