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秦實已經盡量宣傳，衙門告示也貼了，但百姓一時還沒有改變過來。
喬震低頭寫了一張紙條，卷起來后拿給小山，“交給夫人。”
既然小債主是學法律的，用工合同讓她幫忙弄一份好了，估計蒲孫他們也弄不出來。
小山雙手接過后，往后院跑去。
“城里的垃圾還堆積如山嗎？”
“回大人，有一小部分已經清理了。”
掏糞工大部分是散民，和流民本質的不同就是，他們在縣城有落腳的地方。
有正規的戶籍，只是沒有固定工作。
做的工作五花八門，有給人帶路的，有給人干臨時工的，走商的、看房的、拉客的……
大部分人都知道縣衙告示的內容，也聽到了宣傳。
但由于喬震沒有下一步動作，好些人都不以為然。
多少年來，縣城的垃圾都是這么堆放的，誰能說改就改呢？
喬震正在思考，門外衙役忽然來報，“啟稟大人，急遞鋪有新的公文送到。”
“拿進來。”
新的公文是應天府發來的，再過幾日就是立春，全國官員都要準備迎春儀式。
這是例行公文，年年內容都差不多。
意思就是：立春了，叫百姓好好種地，不好好種，百姓流放，官員殺頭。
淵朝的公文并不像后世以為的那樣拽文，主要是說明白意思。
之乎者也就看情況吧。
這主要是跟太祖學的。
太祖出身草根，文化水平不高，下的詔書常常“技驚四座”。
有一年倭寇入侵沿海，太祖下詔書抵扣倭寇的原文是：“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告訴百姓們，準備好刀子，這幫家伙來了，殺了再說，欽此。”
圣旨都這樣下，公文自然也要接地氣。
太祖節儉，能一句話把事情交代清楚的，干啥要寫那么多字。
浪費紙！
浪費墨！
都給俺省下來。
太祖的龍床，連龍不準刻，就想想多節約吧。
上有如此節儉又嚴格的皇帝，官員們自然只能跟風。
喬震收起公文，立春是淵朝的大事，上至皇帝，下至百姓都十分看重。
腰機也要這個時候推廣出去，想起這個，他還得去找商家談腰機的事。
真是恨不能有個分身術。
“清肅，籮筐編織了多少了？”
“全城六十處垃圾堆放點，每處三個，已經全部做好了。”
“很好，但這還不夠，搬運、損壞后的更換都需要籮筐。至少準備三倍于現在的數量。”
“是。”
等衙役招齊，就可以開始正式的環境革命了。
“另外，找幾個木匠回來。修建公共廁所和大型水桶都用得上。”
秦實領命出去安排。
喬震見小山還沒回來，便回了一趟后宅。
唐悠悠拿到紙條以為他現在就要，打算寫好了交給小山帶出去，沒想到喬震卻回來了。
“你這么著急啊，我還沒寫好呢。”
唐悠悠拿著大淵律，結合后世的法律知識，擬定了一個基礎框架。
除了當值時間，內容，工錢等基本內容，還有違約處罰，但違約處罰她還在斟酌。
“不著急，你寫你的，有問題去找蒲孫和胡飛。我打算去處理腰機的事情，回來叫小山的。”
副官各有各的事，衙役都在幫忙搬運倉庫。
喬震是個官，總不能只身去談生意，只好回來叫小山。
“老爺，小的該死，小的以為……”
“好了好了，別說了，沒時間了，趕緊走吧。”
唐悠悠這才意識到，他們身邊真的很缺人。
“往后，還得再添點人。”
喬震身邊就一個小廝，根本不夠用。
“可惜手里沒錢！當個官還倒貼！”
唐悠悠現在還不知道喬震留了一半銀子在縣衙，只覺得捉襟見肘。
關于用工合同里的違約條款，唐悠悠確實得找人商量。
她跟正在做衣服的唐母打了聲招呼后，拿著紙和筆去了縣衙。
蒲孫正在補瞌睡，胡飛還在指揮人搬東西，他見唐悠悠來，趕緊彎腰抱拳行禮。
“見過夫人。”
“胡大人，我有個事要跟你商量。”
“不敢當，夫人叫我胡飛吧，您有什么事？”
他低著頭，不敢正視唐悠悠，這是喬大人的內眷，直視不禮貌。
“喬大人讓我擬了一份用工合同的，有些問題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胡飛驚訝地抬起頭，快速看了一眼唐悠悠手里的紙，又低下頭問“什么？喬大人讓您寫的合同？”
喬大人是不是糊涂啊，婦人會寫合同？
唐悠悠看見胡飛眼里的詫異，“胡飛，抬起頭來。”
“不敢。”
“你是不是覺得我一個婦道人家來寫合同很荒謬？”
“……”我是這么想的，我敢說么，不怕喬大人穿小鞋么。
唐悠悠把合同草稿遞給胡飛，“要不，你先看看我寫了什么吧。”
胡飛捏著紙張的角，把合同接過來，生怕碰到唐悠悠，被人詬病。
他一行行看過去。
某人某年某月某日起與來福縣衙簽訂用工合同。
工作時間為卯時末刻至酉時末刻（早上7點-晚上7點）。
中午休息半個時辰。
工七日，休一日，除三大節外的小節日，只休半日。
輪休制。
工錢每月底結清。
合同工，每月工錢300文，包吃。
奴籍工，每月工錢500文，包吃又包住。
……
胡飛慢慢張大了嘴巴，他以為唐悠悠寫不出什么名堂，可這一條條的，把所有責任和權利，和義務都寫的清楚明了。
合同還能這樣寫？
這樣的合同別說他了，他敢保證整個來福縣，不，整個蜀地都沒人能寫出第二份。
縣令夫人有大才啊！
怪不得喬大人讓她來寫合同了。
“敢問夫人，師從何處？”
來之前，他了解過喬震夫妻，就是鄉野出身。
可喬夫人這樣的知識水平，恐怕世家大族都不一定能培養出來。
聞所未聞。
唐悠悠有些頭疼，以前孩子們問這些問題的時候，她都用喬震擋。
現在，該用誰擋呢，喬震肯定不行，太容易露餡了。
那怎么辦，編一個神秘老爺爺？
扯淡呢。
誰會相信。
“這些東西很難嗎？我沒有念過書，都是跟喬大人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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