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有感而發！”
石東風坐在了我的對面，笑呵呵問，“在哪里發財啊？大半年不見，鳥槍換炮了！”
“在西郊工業園，搞了個酒吧！”
石東風豎起了大拇指，“我第一眼看你，就覺得你絕非池中之物！果不其然，我的眼光還是那么好！”
我吃了一口面條，放下筷子，“絕非池中之物，那是什么？”
石東風想了想，“人中龍鳳！”
我笑了，“人中龍鳳？就算你說的對。可我這個人中龍鳳就在下午被一個人逼著下跪了！”
石東風一愣，似乎適應不了我突然轉變的畫風，“被逼著下跪？不應該吧！我記得你可是敢捅人的主！誰敢逼你下跪啊！”
我平靜的道：“郭朝陽！”
石東風瞬間被震撼了一樣，隨即一臉的凝重，“你什么意思？”
我笑笑，“沒有什么意思！就是拜托人打聽了點郭朝陽的資料，看到了你的簡歷，才知道你原來是郭朝陽麾下的打手！就覺得很意外，所以來找你聊聊！”
石東風嘆了一口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我點點頭，“我知道！怎么跟你說呢，郭朝陽差點讓我上了刑場！你知道我是敢捅人的主，所以呢，這個仇本來我是一定要報的！”
石東風一臉肅然的看著我，“你既然知道我跟他的關系，你來告訴我，就不怕我去通風報信？”
我搖搖頭，“無所謂！石哥對我有恩！本來我是非要報仇的！但是石哥你說話，讓我算了。這件事我就算了！”
石東風古怪的看著我，“當年你的債主就住在對面的明月豪庭，你進都進不去。只能在這里干等！你應該知道郭朝陽住的名庭苑，比這里的安保更加森嚴吧！再說了，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郭朝陽。現在是有錢有勢，你怎么報這個仇？”
我只是溫和一笑，“這你不用管！我既然來了這里。你讓我算了，我就算了！當是報你曾經一飯之恩！你要是不管這件事，那郭朝陽今晚一定會很慘！”
石東風默默的掏出香煙，遞給我一根，“能給我說說你們之間的恩怨嗎？”
“之前我給他外甥打工，他外甥惹事了，我幫手了。誰知道對方也有點勢力，他們就把我推出去，想要我頂罪！我咽不下這口氣。就設了個局，把他外甥送進去關了兩個月。誰知道，郭朝陽買通了一個癮君子，直接在我開的超市里放了一百五十克冰獨，想要置我于死地！誰知道陰差陽錯，我逃過一劫！我說清楚了嗎？”
石東風居然站了起來，給我深深的一鞠躬，“對不起！兄弟！”
我不動聲色，“這都是郭朝陽造的孽，跟你又沒有干系！你道什么歉？”
石東風緩緩的坐下，面色平靜，“你相信報應嗎？”
我搖搖頭，“不信！我只相信事在人為！”
石東風有些落寞，“你應該都知道了吧？”
我默默點頭，“石大哥你不用在意我的想法，你一句話這件事我就當沒發生。”
石東風慘笑一聲，“我混了這么些年，見過太多的惡人！曾經西城最有名的混混鄭鐵頭出了名的混不吝，欺行霸市七十歲的老人都打。最后被一幫小孩捅了七十刀血盡而亡。號稱東城老大的薛二峰，東城所有的建筑工地他都要分一杯羹，在等紅綠燈的時候，對面一個商砼車剎車失靈，直接翻車，一車二十噸的混凝土直接傾倒在薛二峰的車上，十幾把電鎬找他尸體的慘狀，連個全尸都沒有。最諷刺的是，這個商砼車要去的工地剛好是薛二峰剛收完保護費的。”
他似乎沉浸在了他的世界里，煙頭都已經燒到手了都沒有感覺到。
我掏出我的煙，給他遞了一根，他才扔掉煙頭，“后來我在監獄呆了七年。監獄里有句行話叫做，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握著！在外面風光無比的人物們，不說失去了自由，挨打的，被殺的，被電的，被禁閉的，父母去世不能送終嚎啕大哭的，妻兒改嫁瘋狂到要越獄的。哪一樣不是報應呢？作惡多端的人哪一個不付出代價呢？”
我靜靜的聆聽著。現在有的是時間。小五一直跟著郭朝陽，他正在某個會所按摩。
石東風嘆了一口氣，“再比如我，一腔血勇也曾經有些諢名。結果呢？快五十歲的人，就蝸居在這門面房的二樓上。唯一的兒子才二十歲，卻不成器成了個癮君子。勸誡他幾句，他就說他從我進去以后，就在垃圾桶里撿東西吃，十五歲偷東西進了少管所，原因是什么？”
石東風說著說著眼眶濕潤，“我無言以對啊！原因是我這個當爹的，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為了所謂的江湖義氣，悍然傷人進去了啊！！！”
“這就是我的報應啊！！！！”
我有些傷神，每一個大徹大悟的人的背后，似乎都有一個悲劇。
人最奇怪也最諷刺的事情，就是幡然醒悟！
我繼續吃面，我確實有些肚子餓了。石東風深呼吸了幾口，調整了下情緒，“說來說去呢！我是相信報應的！”
我輕輕的放下筷子，“你說了半天的報應！為什么不說說郭朝陽呢？”
石東風笑笑，“你既然知道我叫石東風，當然也就知道我曾經是他的打手。當然也就知道了我與他之間的關系。你讓我怎么說他？”
“你若是覺得他值得維護，你就讓我吃碗面走人。從此我們互不相欠！你若是覺得他應該受到報應，那你就默默走開，繼續做你的拉面！”
石東風肉肉的臉上波瀾不驚，“你什么都知道吧？”
我笑笑，四下里看看，“七年就換了這個不足三十平的小商鋪！”
“我是個知足的人！”
“答應照顧的兒子成為了癮君子，還成了陷害我的工具！知足的你也覺得理所當然？”
小五調查郭朝陽，當然也沒有忘記陷害我的黃毛，在黃毛的社會關系里我看到石東風的照片，世界就這么小，陷害我的黃毛居然是我恩人的兒子。
我一直都在猶豫是在解決郭朝陽以后再來跟恩人聊聊，還是在那之前征求下他的意見。
最終還是那晚的溫暖，讓我柔和了許多，提前來到了這里。
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畢竟石東風一個電話提醒下郭朝陽，我的計劃就功虧一簣！
但是我還是來了，擺明了自己的立場。因為快意恩仇，恩在前面！
石東風像是瞬間蒼老了一樣，“我們父子倆就像是賣給他郭朝陽一樣，一代又一代的跟著他為非作歹！我知道這樣不對。可這何嘗又不是我石東風當年造下的孽應得的報應呢..........”
我繼續吃面，因為餓了！
我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剩下的就交給石東風，讓他去權衡，讓他去決定郭朝陽的命運。
其實在我的眼里，郭朝陽的命運早就已經決定。
石東風默默的又點了一根煙，“去年冬天，你藏著一把水果刀，想要找那個包工頭拼命！我把你勸住了。今天我還能勸住你嗎？”
“當然能！”
“但是這件事你不可能就這么算了是吧？”
“郭朝陽今晚的命運你可以決定，但是明天就不是你能左右得了的！”
“我兒子呢？”
我放下筷子，“說打你兒子我想多說兩句，如果你要我算了，那是在害他！因為你的愧疚只敢維護而不敢放手教育他的惡果！你要稱之為你的報應的話，那這個報應不是老天給你的，而是你自找的！”
石東風渾身一震，“那我該怎么辦？”
“但是我對你的愧疚并不能感同身受。我只能多說幾句我的看法，卻不能給出任何建議！你自己決定。你讓我算了就算了！”
“謝謝！”
我笑笑，“不客氣！你說了半天的報應！說了半天，郭朝陽就不應該受到報應？”
“他當然要受到報應！只是你是一個好人！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壞人把自己搭進去！”
我看向了對面的明月豪庭的大門，恍惚間，仿佛看到了那個時候沖動的我暴打王家良的畫面，悠然道：“當初的我，現在的我，已經判若兩人！沖動的血勇當然還在，只是加上了腦子。好多事解決起來，就不那么容易把自己搭進去了！”
當初的血勇，導致我進去了幾天。
現在的平靜，讓我胸有成竹！
“這么看來，你已經有了萬全的計劃！”
我點點頭，“就等你一句話！”
石東風慘然一笑，“你的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那他的報應是不是該來了！”
我灑然一笑，“你對我就這么有信心？”
石東風搖搖頭，“我不是對你有信心！而是我對天理循環有信心！冥冥中就像是天注定一樣，你我當日萍水相逢，現在看起來，就是老天安排好了的，注定我們之間的機緣，是為了給郭朝陽一個報應！”
我也不得不感嘆，“命運真是神奇啊！那天你的一個善念，誰會想到會牽扯到這么多的恩怨情仇呢？”
石東風也嘆了一口氣，“是啊！所以但行善事莫問前程這句話是多么的正確！”
我笑笑，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我看了看短信，“石大哥，我該走了！”
石大哥有些擔憂，“不會鬧出大事吧？”
我搖搖頭，“郭朝陽都六十五了，我才三十四，我的命比他值錢多了。你覺得我會亂來？”
石大哥欲言又止，最終嘆了一口氣，“他家養了一只比特犬，白天都關在地下室，晚上才會放出來！”
我心下一驚。比特犬算是最兇猛的犬類，沒有痛感，且咬住了人就不會松口。要不是石大哥這么提醒下，我貿然的闖了進去，真被咬住了，那就功虧一簣了。
我愣住了。
石大哥接著道：“那個家伙是吃新鮮牛肉的，冰柜里有下午剛買的牛肉。店里老鼠多，冰柜墻角的耗子藥很管用.........”
說完，起身開始回到了灶臺邊上，開始揉面........
世界真的很大，世界又真的很小。
而一念之間的世界，又無比的奇妙！
奇妙到在那么一瞬間，我真的相信了氣運這一說。從我判若兩人，靈魂覺醒之后的每一件事，似乎冥冥中真的氣運加身，有驚無險的一路高歌........
但是我又心生警惕。運氣不可能永遠都站在我這一邊。
搜集情報的工作，讓自己做出判斷計劃的依據，需要我事無巨細，親自來做。比如這次，這么重要的比特犬居然被疏忽掉了。
這是一個致命的疏忽！
以后，再也不能發生。
.........
小五早就在名庭苑的門口等候，看到了我的車緩緩停下，上了我的車，“我已經約好和值班的保安喝酒，監控我很熟悉，你不用擔心，今晚肯定是壞的！”
我點點頭。
“側面那個消防通道的鐵柵門上面沒有警報線，你可以從那里翻進去！”
“郭朝陽已經回家了嗎？”
“剛進去！”
“是一個人嗎？”
“嗯！”
“好！謝謝！”
小五有些=擔憂，“真的不需要我再幫手？你一個人能行嗎？”
“可以的！”
小五欲言又止，“方哥，你什么計劃都不告訴我，我真的很擔心！”
“你什么都不用知道！你已經做得夠多的了！”
小五看我意已決，也不再多問，“好！那我先進去了！”
“嗯！”
看著他走進了保安室，我開始整理必帶的物品。裝進了一個背包，換上了緊身的沖鋒衣，戴上了一次性手套，還有鴨舌帽，又把所有的計劃在腦子里過了一遍，這才拉開車門，背著背包朝著消防通道走去。
我是在有計劃的鋌而走險。我不要留下任何影像，指紋，頭發！可以找到我出現在這里的一切證據，都不要有。
計劃再周全，總是比不過結果讓這一切都無從查起來得爽利。
我在這么做，我嘗試著嶄新的思維，驚艷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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