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霓裳鐵衣曲 > 第六十章 舊恨
  “哎呦,曹大俠莫不是要動手殺人了!”那高個漢子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何五,今日你我兄弟只怕要死在這小巷子里了!”

  “七哥莫怕,這趟來的可不止咱們兄弟兩個,曹大俠雖然武藝高,可也沒生了三頭六臂,要不然當初怎么會背家離舍的逃出來呢?”

  伴隨著何五尖利的笑聲,從兩人身后走出七八個人來,皆手持弓弩,張滿注矢,對準了曹文宗。何五得意洋洋的笑道:“曹大俠您看清了嗎?五張黃樺弓,兩張臂張弩。我們兄弟知道你身手過人,沒做足了準備怎么敢來觸您的虎須?你要怪就怪韓公,他對您許下了三千貫的賞金!我等兄弟拿了您的腦袋去,一世受用都夠了!”

  “三千貫的賞金?”曹文宗露出一絲冷笑:“韓文舉他還沒忘記我?”

  “韓公有沒有忘記您我是不知道,不過這賞金倒是還在,而且以韓公的名聲,也絕不會賴我們兄弟倆的賬!”說到這里,何五臉色突變喝道:“放箭,射死這廝!”

  話音剛落,七人弓弩齊發,兩人本以為在這小巷子無處躲避,曹文宗再大的本事也死路一條,卻不想對方只是身體一蜷,雙手抱頭,便避過了三箭,其余四箭雖然射中了,卻射不透身體,兩支被彈開,兩支只是虛虛扎在上面,明顯未曾傷到對方。

  “這是怎么回事!曹文宗你玩的什么鬼把戲?”趙七臉色大變,跟他這幾人雖然用的不是什么強弓,但也至少有四個力,雙方相距只有七八步遠,這個距離只要是肉體凡胎無論如何也擋不住。

  “鬼把戲!”曹文宗冷笑了一聲,隨手扯開前襟,月光照在他的胸前,閃閃發亮,猶如月光照在銀子上。

  “你身上穿的什么玩意!”趙七何五兩人臉上已經一片雪白,便如死人一般,他們當然已經看出曹文宗之所以能硬挨幾箭毫發無傷就是因為身上穿的那東西,但看外形也就是一件厚點的綢衣,難道這玩意也能擋箭?

  “你們不認得?”曹文宗輕輕的拍了下胸口,笑道:“寒冷如冰,柔軟如葛麻,堅硬如鋼鐵,這便是鎖帷子甲,不過也難怪,像你們這等狗一般的東西又怎么能認得出這等神物?”話音剛落,曹文宗右手突然一抖,趙七身后一人突然慘呼倒地,原來那人躲在趙七身后想要重新張弓被曹文宗瞥見了,擲刀斷喉,結果了性命。

  “大伙兒一起上,殺了這廝才有活路!”趙七大喝一聲,拔刀上前,其他人也一擁而上,雙方剛一交手,趙七這邊便如湯沃雪,垮了下來。曹文宗無論遇上誰,都是不招不架,一刀砍去,他出手本快,力道又大,手眼又準,當面少有能擋他一下的,而旁邊刺來砍來的,他都是避讓開頭臉頸部,以軀干不那么要害的地方側接,皆彈開了,渾似沒事人一般。不過呼吸間功夫,便倒了一地,趙七脖子被砍斷了半邊,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何五的大腿被刺了一刀,哀嚎不止。

  “閉嘴,再喊就結果了你們兩個的狗命!”曹文宗右手一振,甩去刀刃上的血,走到何五身旁:“說吧,你們兩個來洛陽作甚?”

  “曹爺饒命!”何五已經被急轉直下的形勢嚇破了膽,他驚恐的看著曹文宗:“不是我,不是我,要殺你的是趙七呀!”

  “你們倆都是一路貨色!”曹文宗一把將何五劈胸揪起:“說,那韓文舉近來如何?”

  “近來如何?”何五愣住了,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曹文宗見狀冷笑道:“你放心,這次我不殺你,你回去告訴那韓文舉,讓趕忙他把脖子洗干凈了,待我回去取他的性命!”

  何五聞言大喜,連腿上的傷都覺得不疼了,伏地連連叩首,正要起身逃走,卻被曹文宗攔住了:“怎么,就這么走了?難道連舊日的規矩都忘了?”

  何五咬了咬牙,割下自己的耳朵丟在地上:“您放心,小人一定會把話給帶到!”

  曹文宗冷哼了一聲,讓開路,何五剛要過去,眼前白光一閃,便覺得右腕一涼,旋即一陣劇痛,卻是被曹文宗砍下一只手來:“耳朵不夠,我替你加上些!”

  曹文宗回到驛館,天色已晚,他洗去身上的血跡,去王文佐住處。這時王文佐正翻看一本書冊,抬頭看了一眼曹文宗:“怎么去了那么久?那孩子家很遠?”

  “不遠,只隔了一條街!只是路上遇到了幾個舊識!”

  “哦?”王文佐笑了起來:“他鄉遇故知?這倒是難得,文宗你為何不留他們多喝幾杯,派人送個口信過來便是了,我這里有其他人無妨的!”

  “多謝明公好意!”曹文宗露出一絲苦笑:“不過不用了,我這幾個舊識是要我命的那種,今晚若非這身鎖帷子,屬下已經沒命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把事情從頭到尾都說清楚!”王文佐臉色大變,將手中的書丟到一旁問道。曹文宗便將自己在巷中遇到昔日仇人設下的陷阱,反殺成功的事情從頭到尾講述了一遍。王文佐讓曹文宗解開外衣,看了看鎖帷子上的痕跡,笑道:“不錯,不錯,也不枉費我花了這么多錢在煉鐵制甲上,今日救了你一條命。”

  “是呀,今日是多虧了這幅鎖帷子了,他們估計看我這樣子以為衣服下面無甲,才敢在小巷子里害我。這幾年我跟隨明公在海東,本來都把這件事情忘記了,卻想不到在洛陽又遇到了這伙人,當真是陰魂不散!”

  “嗯!這鎖帷子的好處就是貼身,輕柔,穿在衣服里面外面看不出來!雖然對鈍器和長槍不太行,但擋箭矢刀劍還是足夠了!”王文佐笑道:“不過大丈夫有仇報仇,有恩報恩,那個叫什么韓文舉什么的和你有這么大仇,還是早點了結了的好,省的心中總有件事情掛著,不爽利!”

  “嗯!”曹文宗點了點頭:“明公說的是,我想請明公準我半個月的假,再賞我幾匹好馬,我帶幾個徒弟走一趟,了結了此事再去劍南替明公效力!”

  “噗!”王文佐聞言笑了起來:“文宗呀文宗,你要我說你什么好呢?你以為你現在還是游俠兒、惡少?你現在已經是堂堂朝廷六品武官,我王某人的衙前都指揮使,怎么能拿著刀子去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呢?這也未免太有失體面了吧?”

  “明公說的是!”曹文宗臉色微紅:“屬下的確考慮不周,這么做不但有失體面,還會牽連明公,有辱明公的聲望!”

  “不,不,不!我不是說你這么做會牽連我。像韓文舉這種人就是一條狗,殺了也就殺了,怎么會牽連到我?我說的是你,你現在的一言一行都要考慮到自己的身份,殺韓文舉沒什么,但不能自己動手,要以國法誅之,明白嗎?”

  “您的意思是?”

  “很簡單,今天我去宮中面圣,向陛下提出要招募宣潤弩手一千,丹陽藤牌手一千,陛下都已經允了!這件事我就交給你了!待到兵部的文書都好了,你就帶二十個人去南邊募兵!”

  “是,是!”曹文宗愣住了,他沒想到王文佐話鋒一轉,怎么突然提到募兵的事情,這和殺韓文舉又有什么關系。王文佐見他的樣子,知道還沒有想明白,問道:“我問你,那韓文舉是哪里人?”

  “是廬州人!”

  “那廬州距離宣州、潤州是不是不遠?”王文佐問道。

  “這個——”曹文宗愣住了,王文佐提到的廬州便是今天的合肥,宣州是今天的宣城市,潤州是今天南京鎮江一帶,這幾個地方距離少說也有數百里,要說近也不近,遠也不遠,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我問你能不能在廬州募集宣潤弩手、丹陽藤牌手?”

  “這倒也不是不可以!”曹文宗已經跟上了王文佐的思路:“您是說讓我借這個機會除掉韓文舉?”

  “廢話,要不然讓你去干嘛?”王文佐冷哼了一聲:“到時候我給你一個募兵使的名頭,你去了那邊,你是官,他是民,等募了兵之后你有兩千人,尋個罪名殺了他很難嗎?你若是不會玩那些刀筆吏的本事,我就再挑個精通文法的老吏跟你跑一趟,你多聽他幾句話,保管你輕輕松松結果了那廝!”

  “多謝明公!”曹文宗已經被王文佐這番話說的心服口服,屈膝跪地道:“為我報仇雪恨!”

  “你我是軍中袍澤,謝我作甚!”王文佐將曹文宗扶起:“不過報仇歸報仇,募兵的正事卻也要辦好了,不然我饒不了你!”

  “這個您放心,在下一定先把募兵的事情做好了,再去找那韓文舉的麻煩!”

  “你明白就好!”王文佐點了點頭:“我會想辦法催一下兵部,你準備好行裝,公文一下來你就出發!”

  事實證明兵部根本用不著王文佐的催促,入宮面圣后的第四天,王文佐需要的各色公文印信、賞賜就已經一股腦兒送到了驛館,這以當時的行政效率來看簡直是神速了。王文佐當然知道這背后代表著什么,他立刻收拾好行裝,然后從洛陽下南陽,然后入武關,藍田,到了總章二年(669年)的八月底,已經抵達了劍門關。

  “果然是天下奇險呀!”看著眼前倚天如劍般的山峰和曲折蜿蜒只有一線的狹窄谷道,王樸不由得感嘆道:“劉禪有這等奇險,當初是怎么為鄧艾所滅?當真是難以想象!”

  “劉禪?鄧艾?”一旁的阿克敦看著眼前的山勢,卻是一頭的霧水:“王樸,你說的這兩個人和眼前的山有什么關系?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廢話,老師在上頭上課的時候你都在睡覺,當然不知道啦!”王樸冷哼了一聲:“劉備、關羽、張飛、呂布你總該記得吧?”

  “記得記得!”阿克敦精神頭頓時提起來了:“還有曹操、孫權、周瑜,怎么了?那兩個人和這些人有什么關系?”

  “當然有關系!”王樸道:“劉禪就是劉備的兒子,而鄧艾呢就是曹操死后魏國的大將!”

  “哦,哦!”阿克敦應了兩聲:“你剛才說劉禪被鄧艾滅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被滅了呀!”王樸指著前頭的谷道:“鄧艾當初就是帶兵從這里攻進了蜀國,劉禪打不過只能投降,所以蜀國就滅亡了呀!我們這次去的地方就是以前蜀國的地盤,主人就是要去那兒當官呀!”

  “可我聽說明公要帶我們去劍南道嗎?咋又去蜀國的地盤了?”

  “笨蛋,劍南道就是蜀國,蜀國就是劍南道!”王樸氣不打一處來:“這地方一直以前叫益州,本朝后改名為劍南道!”

  “哎,說益州我不就知道了?唐人真麻煩,明明叫這個名字好好的,又改成另外一個名字,也不嫌麻煩!”阿克敦說到這里,突然靈機一動:“咦,對了,劉備去了益州之后稱王了,明公這次去劍南會不會也——”

  “閉嘴!”王樸嚇了一跳,趕忙捂住阿克敦的嘴巴,罵道:“你瘋了嗎,這種話也能亂說,會死人的!”他看了看左右,確認方才沒人注意他們兩個,才放開了手,低聲道:“阿克敦,你今后說話可不能亂說,可不能把主人和劉備、曹操、孫權他們做比較,不然會害死很多很多人的!”

  “為啥不能?”阿克敦不解的問道:“曹操和孫權不是好人,拿主人比他們不好這我知道,劉備明明是好人,為啥不能比!”

  “不能就是不能!”王樸越發惱火,怒喝道:“反正就是不行,你記住就是了,不然這話傳出去,誰也饒不了你,到時候你可別后悔!”

  “好,好,好!”阿克敦從未見過王樸這幅樣子,悻悻然道:“我今后不說就是了,你們唐人真沒意思,說幾句話就要殺人!”

  多謝書友愛看書的某人、人生真寂寞呀的打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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