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霓裳鐵衣曲 > 第九十七章 大鐵錐
  “遵命!”

  在黑齒常之的引領下,曹文宗走進小廳,房間里只有一張桌子,桌旁放著兩只圓凳,王文佐坐在桌旁,顯得空蕩蕩的。他左臂夾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布包,沒有向王文佐行禮,只是欠了欠身子:“見過郎君!”

  “曹師范您來的可真早!”王文佐笑道,他用筷子指了指桌面上小鍋:“想必還沒有吃早飯吧?這雞粥味道還不錯,要不要來點?”

  “多謝郎君!”這一次曹文宗并沒有過去的謙卑,徑直走到桌旁,伸出右手拿起一塊炊餅夾著驢肉吃了起來,左臂卻依舊夾著那個布包,王文佐見狀也不惱怒,裂開嘴笑了笑:“常之,讓廚房再拿些炊餅和驢肉來,曹師范是武人,胃口肯定不小。”

  正如王文佐猜想的那樣,曹文宗的胃口果然不小,不但將新拿來的一鍋粥和半簍炊餅驢肉吃光,就連桌上原有的食物也一掃而空,王文佐笑道:“如何,吃飽了嗎?要不要再拿些來?”

  “不必了,也差不多有六七分飽了!”曹文宗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曹某一介鄙夫,方才無禮之處還請郎君見諒!”

  “無妨!”王文佐笑道:“我在軍中時也不講什么繁禮,大家圍在火旁,烤著一只野豬,大伙兒一人割一塊,今日見你,反倒想起了百濟時舊事,反倒是親切的很!”

  “郎君那是為國殺賊,沙場豪氣,非小人所能比擬!”曹文宗沉聲道:“昨日郎君所言之事,小人思忖良久,予以性命子弟相托,還請郎君收納!”

  “那太好了!”王文佐見曹文宗來時,便已經猜出了幾分來意,笑道:“曹先生劍術過人,必能成王某臂助!”

  “劍術、射弩、投標都不過小技耳!”曹文宗昂然道:“曹某既以性命相托,當為郎君前驅,使無人敢當郎君之面!”

  聽了曹文宗這番話,王文佐眉頭微皺,只覺得黑齒常之果然沒說錯,此人先前謙恭自守,謹小慎微,儼然一個身懷絕技的林教頭,可一宿沒見,卻這般口氣,活脫脫是經歷了風雪山神廟一般。

  曹文宗見狀笑道:“郎君可以為曹某方才說大話?無妨,大可一試!”

  “郎君,便讓我試試這廝的本事!”黑齒常之低聲道。

  王文佐見識過小蠻和伍小乙兩人的身手,果然都不一般,料想徒弟如此,老師肯定更是難得,但畢竟并非軍中武藝,還是親眼見見才好。

  “也好,這位黑齒兄乃是王某人好友,武藝過人,便與曹師范試試身手!”王文佐站起身來,指了指外間的院子:“就在這院子里如何?”

  曹文宗點點頭,走到院中,黑齒常之緊隨其后,拔出腰間佩刀,凝神戒備。

  “黑齒兄,你最好換一件長兵器!”曹文宗搖了搖頭:“或者多叫幾人來!”

  黑齒常之臉色微變,他當然知道兩人交手,若是武藝差不多,使用長槍、陌刀等雙手長兵器的勝率要大大超過用單手刀劍等短兵器的,曹文宗手中并無長槍,這么說是認為自己武藝遠遠超過自己了。….“不必了,誰強誰弱打過才知道!”黑齒常之冷聲道。

  “黑齒兄還是換兵器為上!”曹文宗一邊說話一邊解開左手的布包:“我并非托大,你即便用了長槍,我也占了莫大的便宜。”

  “這是什么?”

  隨著布包解開,王文佐和黑齒常之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原來曹文宗他左臂夾著的是一個鐵錐,看大小約有三十余斤,鐵錐柄上鐵鏈折迭圍繞著,看上去至少有一丈長,曹文宗吐氣發聲,突然大吼一聲,右腕一抖竟然將那鐵錐甩出,只見黑光一閃,便將黑齒常之身體側后方的一棵小樹打折,然后用力一抽,便將鐵錐抽回,只聽得咔嚓一聲響,那小樹斷作兩截,轟然倒地,濺起滿天塵土。

  黑齒常之臉色頓時變得慘白,握著佩刀的右手不住顫抖,說不出話來。他當然知道方才曹文宗那一錐若是朝自己砸過來,自己就和身后小樹一般,決計抵擋不住,唯有粉身碎骨。須知古今中外單手刀劍的重量都差不多,一般都在兩斤到四斤之間,因為揮舞刀劍需用手腕之力,再重就速度太慢,近身交手太吃虧了。只有極少數臂力非常驚人的武人,才會超越這個限制,比如南宋時偽齊大將李成,此人神力過人,能開弓三百斤,手舞雙刀,皆重七斤,聞名天下,就連宋高宗都感嘆此人的武勇,不為自己所用。而曹文宗這鐵錐的重量是尋常刀劍的近十倍,任何遮擋、撥打都毫無用處,而看他剛才的手法和出手速度,看到出手再想閃躲肯定也來不及了,難怪他方才說自己占了兵器上的便宜,讓黑齒常之換長槍或者多叫幾人來。

  “方才我是出奇不易,黑齒兄可以換長槍再來比試!”曹文宗道。

  “不必了!”黑齒常之搖了搖頭:“若是真正交手,我早已經死了。再說憑我的臂力,也決計無法將如此重的鐵錐這么快甩出,又抽回來,你武藝的確遠在我之上!”

  “對,對,不必比試了,不必比試了!曹將軍果然名不虛傳,名不虛傳!”王文佐趕忙叫住,方才最緊張的其實是他,他本以為那曹文宗不過演練劍術,還想著黑齒常之的軍中武藝掃一掃他的威風,卻不想這家伙居然拿出這等大殺器來,難怪他說劍術、射弩、投標都是小道,確實比起這三十斤的鐵錐,啥兵器都是小道。這曹文宗平日里看起來蔫蔫的,沒想著還有這等壓箱底的大家伙呀!

  “不敢!”曹文宗收起鐵錐,向王文佐斂衽下拜:“這鐵錐才是小人家傳的武藝,只是早年在江淮時得罪了仇人,不得已西入關中避禍。這鐵錐太過顯眼,怕引來仇人,只得收起,改用別的兵器!”

  “連你這樣的猛男都要隱姓埋名避禍,你當年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呀!”王文佐暗自腹誹,口中卻笑道:“無妨,既然你為我效力,自然不用擔心舊仇上門向你尋仇。”….“多謝恩主庇佑!”曹文宗趕忙跪下叩首。

  “請起,請起!”王文佐伸手將曹文宗扶起:“今后你便在我的帳下聽命!”

  “屬下遵命!”

  送走了曹文宗,王文佐走到那棵折斷的小樹旁,細細看了好一會兒斷口,搖頭嘆道:“常之,這曹文宗這等武藝,當真是匪夷所思,真不知道是如何練成的,他都要逃走避禍,他當初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呀?”

  “郎君!”黑齒常之道:“即便是猛虎這等兇獸,在平地遇上群狼也只能逃走,曹文宗這身武藝,若是陷陣殺敵或者作為刺客,當然無敵于天下,但好漢架不住人多,只要二三十個弓手圍上來,他若不逃走,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更不要說敵人未必要與他廝殺,下毒、放火、機關、陷害,有太多辦法可以殺掉他了,他再厲害也是血肉之軀,不逃走還能如何?”

  “這倒也是!”王文佐笑道:“不過他的底細還是要探查一下,否則用了也不安心!”

  “屬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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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宮。

  武氏端坐在案前,翻閱著奏疏,案旁坐著著一名女官,屏息靜坐一動不動,若非呼吸帶來的胸口起伏,幾乎讓人以為是個雕塑。

  “嗯——”武氏突然將手中的奏疏往幾案上一拍,沉悶的鼻音滿含怒意:“讓那兩個小賤人逃走了?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真是廢物!都處置了!”

  “遵旨!”那女官應了一聲,飛快的寫下一張便簡,武氏接過看了看,點了點頭:“就這般處置!”

  女官應了一聲,接回便簡便抄錄下來,再用當時宮廷文書常用的帲體文寫出來,只見她筆不加點,不一會兒便寫完了,然后放到一旁,武氏看了看,笑道:“好,好,世人皆言女不如男,可縱然是堂上學士們,論起文才來也沒有幾人比的上你的!”

  “都是娘娘抬愛!”那女官垂首低聲道。

  “也是你人才難得,人才難得呀!”武氏笑道:“若說人才,近日我倒是認得一人能與你相比,只可惜他是個男兒!”

  女官抬起頭來,露出一張秀麗無倫臉,低聲道:“娘娘能看上的,定然是好的!”

  “是呀!”武氏嘆了口氣:“只可惜這等人才,終歸卻是為弘兒準備的!”她笑了笑:“今日便考較你一件事,若是你這件事情怎么處置?”

  那女官心知武氏說的那件事便是兩個仇敵之女逃走之事,稍一沉吟便道:“這兩人從未出過宮,對于外面的情況并不了解,只需官府懸賞捉拿,便不難將其拿到!”

  “官府懸賞捉拿?哈哈哈!”武氏搖頭笑道:“也罷,你到底還是歷練太少了,若是那王文佐,定然是不會這么作答的!”

  那女官聽到王文佐的名字,心知便是武氏方才說可以與自己相比的人才,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好勝的念頭:“還請娘娘教導!”….“官府若要懸賞捉拿,就得將這兩個賤人的容貌、罪過、行跡公之于眾,你覺得這樣好嗎?”

  “這個——”女官頓時啞然。

  “這兩個小賤人當然是該殺的!可問題是無論如何她們都是陛下的血肉至親,就這么公之于眾的懸賞通緝,肯定是不合適的,別忘了這長安城中可是有無數雙眼睛正睜著看我得不是呢!”

  “那李素節呢?為何不能如對付李素節一樣?”

  “你是說將那兩個小賤人牽扯到謀反案嗎?”武氏笑著搖了搖頭:“這是個不錯的辦法,只可惜現在還用不上,太早了些!”

  “太早了?”那女官好奇的問道

  “不錯,若是再過個三四年就可以了,確切的說那兩個小賤人嫁了人,有了夫家!”

  “嫁了人,有了夫家?”

  “不錯,我問你,為何我能把李素節牽涉進這個案子里?然后料理了他?因為這是陛下允許的,至少是默認的。為啥陛下允許呢?因為這個李素節年齡漸長已經威脅到了弘兒,我殺他是替弘兒鏟除潛在的威脅,這也是陛下想做的,所以我可以放心大膽的去做。而這兩個小賤人就不一樣了,她們沒有夫家,就沒有外援,身邊也沒有幾個心腹。既然她們對弘兒沒有威脅,那陛下就不會允許有人將她們牽扯到謀反案去,即便牽涉進去了,也沒有人會相信!你明白了嗎?”

  “娘娘的意思是只有陛下允許的事情,您才可以做!”

  “不錯,你要記住了,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陛下允許的!陛下雖然是天子,但有些事情他卻不方便做,或者不能做,所以我這個做皇后的就替他做了。就拿讓那兩個小賤人出家來說,陛下其實也是默許的,畢竟只要不出嫁,她們就不會牽涉進那些事情中去!”

  “我明白了,那這件事情應當如何處置?難道就這么不管了?”

  “當然不是,只是不能通過官府去做了。你讓柳內府發一張懸賞文書,就說家中逃走了兩個奴婢,把她們的情況卸下來,懸賞兩百貫就是了!”

  “娘娘英明!”那女官心悅誠服的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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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仁問府邸。

  “這些都是曾經在屬下學過武藝的人!”曹文宗垂首道。

  “嗯,嗯,不錯,不錯!”王文佐看著眼前的二百余名精悍惡少年,不由得滿意的點了點頭:“有這么多呀,曹將軍你這些年培養了不少人才呀!”

  “其實還有二十余人,他們聽說百濟遙遠,便不愿意來!”曹文宗道。

  “這倒也不奇怪!確實百濟比安西還要遠些!”王文佐笑道:“不過你放心,遠也有遠的好處,將來他們肯定會后悔的!”

  “后悔?”站在曹文宗一旁的伍小乙露出詫異的神色:“恐怕他們沒有機會后悔了?”

  “沒有機會后悔?這是什么意思?”

  “回稟郎君,小乙已經把那些拒絕的人都殺了!”曹文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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