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顧二伯家里出來的時候，顧奶奶的心情是無比的輕松，剛才初進去時候的壓抑痛苦難捱都不見了。
按理來說她應該覺得難過。
可能是這樣的日子過得太久了，那些難受到麻木的日子終于結束了。
不用再接受大兒子的指責，也不用被二兒子一家算計，更不用做一些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反正都是要入土的人了，能快樂幾年是幾年，沒人養老就沒人養老，躺在床上被人端屎端尿這樣的生活顧奶奶也不想要。
要是病了，就一根繩子吊死自己。
只是還是忍不住眼淚就往下掉了。
“奶奶。”才出小區，顧奶奶就聽見后面一聲輕聲呼喚。
她回頭，趕緊把眼角用力一揩，“你怎么在這里？找你伯伯有事啊？你媳婦一個人在家？”
邊邊上站著的是顧野，他背著路燈，高大的身影顯得更加修長，看不清楚表情。
顧野問奶奶：“周放也在家，大伯二伯讓您受委屈了？”
他一眼就看見了奶奶眼角的淚珠。
今天他聽了周妤的那個夢，雖然心里是沒有當回事，但是到底也是放心不下。
他知道奶奶每天晚上都要來幫二伯帶一陣子孩子，半夜才回去，所以今天和周妤說了一聲就來等著了。
現在治安雖然比起以前要好得多，但是搶劫之類的事情還是屢見不鮮。
顧野這么直接的樣子讓顧奶奶沒忍住瞥了他一眼。
真是，看不出來人不想他問啊？
不過這事遲早也要讓顧野知道的，所以顧奶奶避重就輕把這件事情說了一遍。
但是自己以后和兩個兒子斷了關系的事情沒有提。
她怕顧野那傻小子會把她拉到自己家里去，給她養老。
且不說周妤，就說現在他們的孩子馬上就生了，顧奶奶不愿意過去添亂，二來也沒有地方住。
再者就是，她雖然養顧野到大，但是用的大部分都是三兒子的撫恤金，出了力，錢卻相對來說沒出很多。
可大兒子和二兒子她花的錢更多，操的心也不少，她沒理由把養老這件事情推到顧野的身上。
顧野一家的日子才剛剛好過，未來還有很多坎要邁的。
顧野的臉頓時就沉了下來，“我去找他們。”
兩個大伯怎么對他都無所謂，但是這樣對奶奶就是不行。
顧奶奶拉住顧野，“算了算了，別把事情鬧大了，我以后少來這邊就是了。”
顧野搖頭，眼睛氣得直發紅：“他們錯了，就該向您認錯。”
剛才聽奶奶說話的時候顧野就開始自責，現在看了奶奶疲憊不堪的樣子就更加了。
顧奶奶笑了笑，“沒多大點事，再說了，吵了一架還好呢，以后我也不用來給你二伯看孩子了，我樂得清閑！”
顧野原本還是不肯，可看見顧奶奶已經頹然的雙眼，他點了點頭，“以后您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
顧奶奶說：“那是當然的，你來這干啥？”
顧野撓撓頭，胡謅道：“大晚上的，不安全，我聽劉景天說最近這邊特別亂，所以來等您。”
顧奶奶涼了的心終于被孫子重新熱乎上了，她笑呵呵道：“還是我孫子有孝心，以后不來了，你也別大晚上的跑出來了，在家好好陪周妤睡覺。”
顧野的耳尖一紅：“奶奶你說啥呢......”
顧奶奶一副看破不說破的表情，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是她的心里也不由自主亮起了一面明鏡，光處是顧野，暗處是她那些道貌岸惡，看著很有出息有未來的別的兒子孫子們。
她心中感嘆，自己這一輩子，到底是對不起了誰，要在這么大的年紀遭受這樣的事情呢？
......
第二天一早，周偉光就拉著鄧玉貞和周建濤準備上門給周妤道歉。
看見兒子身上嶄新的衣服，周偉光忍不住罵了一句：“穿這個干啥？給我脫下來。”
上次周妤來找他的時候穿的那么差，要是他兒子穿這么好找上門去，那周妤不得翻天了？
周建濤不肯，胖胖的身子一扭，撅著嘴巴說：“我才不呢！你不是老說我沒有你以前那兒子女兒長得好看？我就要穿新衣服！”
“不許穿！”鄧玉貞把兒子拎小雞似的拎了起來，“去，把之前你做衛生的那套衣服換上去。”
雖然之前她老是對周偉光覺得前妻生的兩個孩子好看這件事情不滿，但是在上門賣慘這回事來說，她和周偉光的觀點倒是很一致的。
要裝窮，往死里裝，最好馬上就活不下去的那種。
周偉光自己穿的也是很多年前的衣裳，還是周妤生母在的時候給他做的，很多補丁。
不過由于發胖了，他多多少少有點穿不下，勉勉強強套上去了。
這是亡妻給他做的唯一一件衣服，也是他帶過來的唯一一件和亡妻有關的東西。
這件衣服周妤和周放都認得，周偉光就是想用這件衣服喚起周妤的良知。
想告訴她，他再怎么都是她的親生父親。
出門之前響起了敲門聲，周偉光讓鄧玉貞去開門。
打開門，外面是兩個送貨的人，他們問：“這是鄧玉貞家吧？”
周偉光聽了之后疑惑地走了出去，看見那大大的包裝箱子他問：“這是什么東西？”
鄧玉貞先讓兩個工人把東西搬進去，然后含糊著和周偉光說：“之前不是說了想買冰箱？這不，送貨上門了。”
周偉光聽了之后怒不可遏，“這房子都要被人要走了，你還買這么好一冰箱回來干什么？你要死啊你？”
鄧玉貞忍氣吞聲道：“你放心，周妤肯定不能把房子要回去，不然我跟你姓，可以了吧？咱們日子還是要過了，再說了，濤濤每天都嚷嚷著要吃冰棍，咱們每天買多貴啊？有了冰箱之后咱們批發一點回來可以節約不少錢呢！而且你不是也愛喝汽水嘛，冰冰涼涼的汽水不比常溫的好？”
鄧玉貞的一同長篇大論周偉光倒是很適用，他嘟囔了幾聲，然后才問：“你把錢都取好了吧？三千塊錢。”
他也不想還房子，可是不給周妤一點好處明顯也是說不過去的。
所以就想拿一筆錢把周妤給打發了。
鄧玉貞的心里一咯噔，然后拿出一個信封，小聲說：“拿好了，三千，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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