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忽然感覺喉嚨有些滯塞,艱難地說:“那婆婆你為何,不讓徐太爺知道呢?他都不知道,卻要你承受這樣的結果。”
她不忍地看著老嫗蔓延全身的死氣。
雖然桃夭想辦法扼制了死氣的侵蝕,但術法的反噬是不可逆的,老嫗注定活不過三年。
若不是他們來了,或許直到死,徐太爺都不知道老嫗死在了他看不見的地方。
“這件事不需要讓他知道。”老嫗沉默了會兒,強撐著身體,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桃夭看著她頹敗的面容,不知為何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勇氣,“但徐太爺已經跟我們來了,此時他就在門口。”
老嫗聞言一愣,眼睛不可置信地放大。
桃夭還想說什么,誰想卻真的看見徐太爺邁步走了進來。
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時候站在門口的。
他眼眸沉沉地注視老嫗,一字一句道:“方才你們說的,我都聽見了。”
老嫗呆呆地看著他,一時失語。
而自兩人見面,那停滯在他們身上的時間就開始肉眼可見的加速流動。
明明周圍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徐太爺的面容卻極其迅速的開始老化,身形佝僂。
老嫗更是踉蹌了一步,看起來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
“術法開始反噬了。”桃夭一驚,立刻給老嫗像方才那樣注入魔氣。
這種術法說到底是汲取人身上的生氣,以龐大的修為對抗,多少可以延緩一些。
雖說是杯水車薪,但總也好過讓桃夭眼睜睜看著對自己好過的人化為塵土。
她本還想叫沈清辭幫忙。
還沒來得及說,后者就自己給徐太爺注入了修族靈力。
過了好一會兒,兩人身上的死氣終于減緩蔓延。
但徐太爺也已經兩鬢花白。
他跌跌撞撞地走過去,抱住了虛弱的老嫗,兩人靠在一起,抵著眉心。
屋子里安靜極了。
桃夭因輸送了過多魔氣,有些虛弱。
見狀,沈清辭趕忙過來扶住了她,“走吧,給他們安靜呆著的時間,你也虧損了太多修為需要休息片刻。”
“嗯。”桃夭點頭。
兩人沒再在屋子里礙眼,把地方留給了老嫗他們。
畢竟他們兩個已經太久太久沒見過了。
做出了這個決定后,術法反噬,兩人所剩的時間不過一年,桃夭自然想給他們多相處一會兒的機會。
*
沈清辭給桃夭注入了些許靈力。
桃夭頓時感覺虧虛的身體好了許多,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謝謝。”
“那到不必。”沈清辭淡淡地說:“只要少尊下次多注意點自己身子,別為了別人把自己小命賠了就行。”
桃夭訕笑了下。
木屋的門倏地打開,她一下站了起來。
兩個步履蹣跚的老者,彼此攙扶著,好似多年的老夫老妻般走了出來。
桃夭張嘴欲言,話到嘴邊卻不知該說什么。
只剩下一年不到的時間……這對有情人,最終還是要分離。
一想到這個,就讓她難受無比。
然而徐太爺好似看開了,臉上不復從前的陰沉,只有滿眼的身邊人。
“我已經想好了。”徐太爺對桃夭說:“你們離開骷髏淵吧,剩下的時間我要留在這,跟喚萃一起。”
桃夭驚愕不已,“可是這樣的話術法會一直反噬,一天比一天嚴重,本來還有一年的時間,恐怕到最后……”不會剩幾天。
徐太爺卻仰頭嘆息了一聲,娓娓道來:“從前我一直茍且偷生在這暗無天日的骷髏淵中,不過是想有一日能看見上面那群人覆滅。”
“但是我如今已想開了,任何事情都沒有珍惜眼前人來得重要,這是我的選擇,無論何種結果,我都甘愿。
老嫗也對自己的模樣混不在意,只是淡淡笑著對桃夭說:“小峰方才讓我施了個咒,如今已經睡著了。”
“他不適合跟你們去外面,所以我會在余下的時間里,為他找到一條出路,為他鋪平今后。”
桃夭一時不知該說什么了。
兩人都已做好了安排,儼然是已經接受了這慘淡的結果。
沈清辭倒是對眼前這一幕接受度良好。
見她垂眸不語,他上前沖兩人說:“那便在此與二位話別。”
徐太爺沒說什么,只是目送著他們離開。
臨到最后,他才對沈清辭傳了個音:“別重蹈我二人的覆轍。”
沈清辭眼眸閃了閃,沒有把這告知桃夭。
離開了小木屋后,桃夭一路上都沉默不語,直到重新下到深淵坑,靠近那法陣。
她才喃喃說了一句:“這世道當真就如此殘忍嗎?”
沈清辭動作一頓,低聲回道:“這或許是他們最好的結果了。”
法陣最后一筆被他用靈力描繪完成,注入靈力后,守杌第一個站入。
隨后是公孫青和桃夭。
沈清辭最后一個才踏入,接著一轉眼,幾人被法陣中迸發出的強烈靈光吞沒。
一陣眩暈過后,桃夭再睜開眼時,發現眼前已是一片貧瘠荒漠。
這漫天的黃沙給她一種熟悉感。
“我們不會沒出骷髏淵吧?”桃夭微微睜大眸子。
“已經出來了。”沈清辭環顧了一圈四周,看到前方不遠處的戈壁,回道:“這里是妖族的地界,黃沙域,顧名思義,便是荒漠。”
一聽這是妖族,桃夭淡定不了了。
“那這里豈不是有很多妖?”她警惕地看了下四周,隨后又試探著問:“這里距離魔殿有多遠?”
“御劍的話不出一日就到了。”沈清辭的眉心越蹙越緊。
從剛才傳送到這里開始,他的眉頭就沒松開過。
而桃夭隱隱感覺到,他定然還有話沒說完。
正當她想要追問時,不遠處忽然揚起一陣沙塵,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往這邊來。
沈清辭一把將桃夭拉進了身側的洞窟中,壓低聲音說:“小聲些,別引起那些沙妖的注意。”
“黃沙域遍地都是沙妖,若是引來他們,處理起來太過麻煩,影響我們回魔殿,不值當。”
聞言,桃夭眼里劃過一抹了然,總算是知道他為何一直眉心緊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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