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綰綰被噩夢嚇醒的。
夢中，薄九霆身形高大，命令手下將她強行綁到手術臺上，要把她的孩子拿掉。
沈綰綰拼命掙扎，終于在最后一刻回到現實。
她喘著粗氣，猛地從床上坐起，鬢角處被汗水浸濕，顯出粘膩的光澤。
“太太，你終于醒了。”
趙媽守在床邊，看見沈綰綰醒來，激動得眼角滲出一點濕潤來。
“我這是在哪兒？”沈綰綰喃喃自語，在夢境與現實中徘徊，“我媽呢？她怎么樣了？不行，我要去找她！”
沈綰綰掀了被子就要走，剛走兩步，手背一疼，回頭一看才發現，她正打著點滴呢。
“太太，你別擔心，沈夫人就在隔壁病房，手術很成功，這會兒在休息呢。”趙媽趕緊說，想要將沈綰綰重新扶到床上去。
經受過重創的沈綰綰根本不愿意相信他人，干脆將手背上的針頭拔了，繞過趙媽，要去隔壁病房看看情況。
趙媽勸不住她，只好在后面跟著。
沈綰綰走到隔壁病房的門口，透過房門上的玻璃看到里面，母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的確如趙媽所說，正在安睡。
沈綰綰心里稍微放松，四肢的力氣瞬間溜走，整個人身子一軟，險些跌到地上去。
好在趙媽眼疾手快，扶住了沈綰綰。
“207號病房的，在外面干什么呢，手背都在流血呢。”
查房的小護士站在走廊上，遠遠地就看見沈綰綰虛弱地倚靠著趙媽，忙快步走了過去。
沈綰綰一陣眩暈，有點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快扶進房間里，懷著孕，還這么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我們醫生就算是華佗在世，也沒法保住這孩子啊。”
小護士和趙媽一起幫助沈綰綰躺好，邊給她重新扎針邊說。
“護士，我這孩子……會有危險嗎？”
聽到有關孩子的事情，沈綰綰又生出幾分氣力。
“肯定啊，你這之前受過傷吧，身子還沒好透呢，再折騰兩下，誰知道會是什么結果？人家懷了孕，都被家里小心翼翼地伺候著，怎么你這……”
趙媽適時瞥了小護士一眼，小護士立即反應過來，沒再往后說。
剛才她一直聽這個年紀大的管孕婦叫太太，想來是什么大家族的少奶奶。凡是遇到這種家族的事情，做護士的就應該少說少問。
小護士給沈綰綰扎好針，又上了藥，眼珠子轉了幾圈，就離開了。
“趙媽，剛才你聽到護士說的了嗎？”沈綰綰眼神空洞地看向趙媽。
“太太您別多想，那小護士就是嘴快，胡說呢，您千萬別往心里去。”趙媽連忙打哈哈。
都說這懷了孕的女人，最容易情緒波動，平時一件很普通的小事這個時候都能變成讓她輾轉反側無法睡覺的大事。
“不，我覺得她說得對，我得愛護好自己，千萬不能讓孩子有事。”沈綰綰低著頭，伸手輕輕撫摸尚未顯懷的肚子，突然，她看向趙媽，“趙媽，我餓了，能幫我買點吃的嗎？”
“有的，有的，我現在就出去買。”
蔫了這么幾天的沈綰綰終于顯現出一點斗志了，趙媽別提有多高興，不知不覺中，她顯然已經將沈綰綰當做是自己女兒來對待了。
當初，她自己的女兒就是在婆家沒有遭到好對待，生產的時候遇上大出血，婆家一心想保孩子不顧大人死活。
最后，大的小的都沒保住，母子兩人一命嗚呼。為了這事，趙媽日日哭，夜夜哭，一雙眼睛硬是哭壞了。
趙媽離開后，沈綰綰強迫自己又瞇了一會兒，只有吃好睡好，她才有力氣保護好自己的孩子，照顧好母親，還有為父親證明清白。
秦嵐醒來的時候，沈綰綰已經輸完了液，守在她的床邊了。
“媽，你醒了。”
看到母親醒來，沈綰綰眼睛濕潤，好容易才忍住沒有哭出來。
秦嵐轉動眼睛，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一切，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沈綰綰的臉上。
只是她并沒有像沈綰綰期待得那樣可以叫出自己女兒的名字，而是帶著一臉的茫然與困惑，最后開口說了句。
“肚肚，餓餓……”
“媽……你說什么？”沈綰綰眼里顯出驚恐。
秦嵐只以為沈綰綰沒有聽清楚，語句清晰地，又重復了一遍。
“肚肚，餓餓。”
這一次，沈綰綰不得不相信眼前的現實。
她趕緊按鈴，醫生匆忙趕來，給蘇醒后的秦嵐做檢查。
“醫生，我母親現在是什么情況？”
醫生雙手放在衣服眼前的布兜里，眉頭緊皺，思索著應該如何與沈綰綰說明情況。
“是不是我想的那樣？”沈綰綰又問。
“你母親的情況現在有些復雜，她身上原本就有一定的神經類疾病，這次發病將以前積攢身體深處的病灶徹底激發出來了。從目前的臨床表現來看，主要是智力衰退以及認知功能障礙。”
“這種情況，有痊愈的可能嗎？”
“這個沒法保證，需要留院察看一段時間。”
醫生帶著他的診斷工具離開，秦嵐不知什么時候從被窩里爬了出來，正爬在地上玩地上一根臟了的棉簽。
她興致勃勃地用手指蘸了一點地上沒來得及清理的污漬，和著棉簽，在地上胡亂地擦著。
邊擦邊發出孩童一般的“咯咯咯”的笑聲。
不過短短一會兒，秦嵐已經從成年人，徹底變成了不諳世事的孩童。
正巧這時，剛買了午飯回來的趙媽推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這一幕。
她愣在原地，半天沒緩過神來。
“沈夫人這……”
倒是沈綰綰冷靜許多。
“趙媽，幫我個忙。”
趙媽忙將盒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協助沈綰綰一起，將秦嵐從地上扶起來。
“小飛機，我喜歡玩小飛機。哦，小飛機，飛嘍飛嘍。”
秦嵐嘴里不時發出孩童的笑鬧聲，除卻身形，她已經綰綰全全變成了一個孩童。
沈綰綰將秦嵐身上弄臟了的病號服換下來，又給她套上了干凈的衣服，頗有耐心地給秦嵐擦拭手指頭。
秦嵐盯著沈綰綰，眨巴著眼睛。
“你對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