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凈域里度過的漫長時間,返回現實之后都變成了云煙泡影。
最大的區別,是來時的雨已經停下,云層耗盡了所有的積蓄,顯露出月亮的一角。
貼近的云層,邊緣也被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月色。
清麗的光灑落大地,和山風交匯,撫慰著這座大山曾遭受的苦痛。
青圭介獨自漫步其間,從無形的混亂中,找尋泣子那把白傘遺留的力量。
當時他和山森正丈都刻意將力量的宣泄避開了星野以及其他幸存者所在的地方,些許余波,完全侵入不了他提前設置的防御術式。
再不濟,也還有白傘在提供庇護,所以不需要擔憂星野的安全。
最終,他在大澤山半山腰那座觀景臺上見到了撐著傘的少女。
當時他正走過一個拐角,視線越過密林,落到涂有反光漆的公路上。
順著公路,碰巧便看見另一側的畫面。
少女撐著微微泛起白光的大傘,一個人站在觀景臺邊緣的長椅上,背對著青圭介,俯瞰遠方燈火通明的湯澤。
這幅畫面,顯得寂寞又唯美。
讓人想到寫了落葉的詩。
但她的腳下,還躺著一群七扭八歪的人,就像被母雞護住的雞崽子一樣,又讓青圭介眼里浮現出笑意。
星野不二子驀然回頭,和青圭介對視。
“喲,社長。”
青圭介狼狽、虛弱的聲音,讓星野下意識止住了辛辣的諷刺。
“發生了什么事?”她從椅子上下來,一邊收起雨傘,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咳咳……”
青圭介走過來,打量了她一番,確認星野不二子沒有因意外受傷,才輕松地笑了笑。
“來了個意外的客人。”他籠統的說。
「劍圣山森正丈」。
他的內心已經下意識回答了星野這個問題。
星野頓時沉默了。
青圭介這份淡定的強者心態,讓人心神搖曳。
“打贏了?”她問。
“嗯……”青圭介嘆了口氣,“應該算是輸了,被饒了一命吧?”
「再打下去,就真的要拼命那種。」
看青圭介沒有向她坦白的樣子,星野不二子抿了下嘴唇,索性也不再糾結于詳細的過程。
“這些昏迷的人要怎么辦?”
“送他們回鶴湯吧。”
“就這樣?”
“再讓官方的人來處理就行了。”
星野聞言這才點了下頭——畢竟小澤園子也在這群人里面。
雖然這個中年女人已經和她在夢境里認識的人再無關系,但她還是想保障小澤園子的安全。
“哎呀,正好順道去鶴湯泡泡溫泉,這一趟可真是累壞了。”
青圭介錘錘自己的腰背,走到前面去。
剩余不多的靈性抬起幸存者的身體,率先循著過去的指引,送他們回到被神隱前的地方。
黑暗的公路,很快就只剩下了青圭介和星野兩個人在走著。
星野不二子猶豫了一會,便再度撐開白傘,用微弱的白光照亮兩人的前路。
兩個人的影子映在柏油路上,一直斜斜地延伸到排水渠。
一路,都十分安靜。
星野掩藏在傘面下的臉,恬靜地抿起嘴角,不知為何,感覺自己竟然很享受這劫后余生的時刻。
“走得一副踉踉蹌蹌的樣子,難道是在故意裝虛弱嗎?”
“哎呀,被社長看出來了嗎?”
“……攙著我吧。”
“咦?”
青圭介回過頭,想看星野現在的表情,但立刻被傾斜的傘面頂了回去。
“前言收回!”
“社長,唯獨這句話,我沒聽清你在說什么。”
“……”
于是遙遠的行程又重歸了平靜,只有星野的內心在翻騰著,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遭受夢境的影響,以至于下意識把身邊虛弱的青圭介當成了小澤園子。
最后抵達鶴湯的時候,青圭介已經耗光了體力,經歷過靈啟的身體早已超越了負荷,能夠強撐著從觀景臺走回來,已經是依靠自己頑強的意志了。
“我們到了,社長。”他重重呵了口氣。
鶴湯里靜悄悄的,但卻詭異地恢復了運轉,到處都燈火明亮,完全看不出之前被詛咒和靈性影響的模樣。
“嗯……這些都是你準備的?”
“不是。”青圭介搖頭否認。
星野剛要踏進鶴湯的腳頓了一下,隨后眼里飚出殺氣:“你又在瞎扯?”
“社長,你對我的誤會已經太深。”
青圭介勉力朝她笑了笑,隨后將躲藏在后堂探頭探腦的少女呼喚出來。
“花子,你怎么來這里了?”
“青圭大人~!”
脫下水手服,已經早早換上了一身鶴湯浴衣的花子7274號猛地從門后飛了出來,隨后一頭朝青圭介的胸口扎了過來。
“我跟你講!我跟你講!大姐好可怕的,薅著我的頭皮就把我丟到湯澤這邊過來了!
結果沒想到是來見您呢~好開心~”
青圭介被她撞了個踉蹌,好懸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就算你這么說,也不會給你豐胸。”
“討厭~怎么可以說這么冷漠的話?”
等青圭介默默攥起拳頭,花子7274號便立刻“嗖”一下,飛到離他三米遠的地方,乖巧地跪坐。
“社長,你能看見她嗎?”
“可以。”星野微皺著眉頭,松開青圭介的手,審視著突然出現的詭異東西。
隱隱約約的,她對花子7274號有種熟悉感,似乎也曾經聽見過她的心聲,但仔細回想卻又基本沒有什么印象。
“那就讓她先帶你去休息吧。”
“她?”星野雙眼看向青圭介,很懷疑自己的安全。
“把她當成一只純良無害的倉鼠就可以。”
花子7274號本來想大聲反駁,但是一看青圭介的拳頭還沒松開,便就老實保持著沉默。
——謠言,止于智者。
——以及,青圭大人這個花心的大笨蛋,竟然這么快就又換了個花季的美少女!她回去之后一定要找巫女大人告狀!
星野猶豫片刻,微微點了下頭。
“好。”
花子7274號只是輕飄飄的幾句心聲,就意外打消了她的顧慮。
「原來這真的只是個傻子。」
花子7274號感覺星野的眼神好像有點冒犯到她了!
“跟我來吧!你這只偷腥貓!”
“我是青圭介的領導。”
“納尼?!”花子嚇了一大跳,下意識說:“職場性騷擾?”
星野:“……”
她只是想嚇嚇這個傻子而已!
跟隨著花子走到廊道入口的時候,星野回過頭,和青圭介對視了一眼,隨后又垂下頭。
猶豫了一會,她輕聲和魔王大人說:“謝謝你,青圭介。”
她指的是青圭介愿意陪自己完成這趟危險的旅程。
青圭介便愉快地笑了起來:“也謝謝你,社長。”
他指的是星野主動扶著他回來這件事。
花子在一旁叫叫囔囔:“我呢?我呢?”
她指的則是自己千里迢迢從東京趕過來的!
但最后,似乎沒人對她表示感謝。
可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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