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回到本體后，云曜的記憶變完整了。
很多關于過去模糊不清的地方，一下都清晰起來。
再次穿過灰霧，他受傷有點嚴重，渾身沒有一寸骨頭是完好的。
是露給姜諾看，會讓她心軟很久的那種。
她會微微皺著眉又假裝不過于在意的看向他，變得很好說話，甚至有有求必應。
想到這些還是蠻開心的。
但現在的他要支撐著巨劍，鎖住這個空間碎片就有點難了。
云曜對修行沒有執念，但他也沒別的事可干，只能修行。
過去也是這樣。
從很小就離開族親，跟著師父，由于天賦好，心性也好，一直很受器重，需要的資源自然就會有人給他，沒人給他也不執著。
修行無歲月，時間的概念會變得極度模糊。
和姜諾在一起，有時候僅一天都會經歷很多事，情緒起起伏伏，既有狂喜也有失落。
但一個人的時候，獨坐再久，也就好似只有一瞬。
他有個喜歡說話的師兄。
都說窺破天命之人，不可妄語，但他話卻格外的多，想到他就有些耳朵疼。
師兄對他說，他是孤辰之命。
他在這個世界注定了沒有任何情緣，想要什么都得不到，一世孤單，來去無痕。
一個人沒有執念，注定難成大道，他會隕于劫數。
師哥感慨過，這命數在別人身上或許凄涼，對他卻也適合。
因為他本就不執著任何東西，不曾放縱，不曾猶豫，孤獨對他并不像詛咒，反而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他自己也確實不太在乎這些。
直到命定隕落的那天，他果然從世間消失了。
但沒有死，而是在空間碎片之中盡力活了下來，他雖不執著生存，但也并不求死，能活下去，還是會想辦法破局。
但當時也沒想過，局不是他破的，他是被拯救的。
他張開眼，清茶的香氣中，一縷熱煙飄散開來。
對面的椅子上沒人，從早上醒來，姜諾就忙得不見人影，直到晚上休息恐怕都沒時間管他。
剛和姜諾在空間碎片中重逢時，他們每天都在一起，在她的樹屋里生活，姜諾被膩煩了就會穿了衣服，去收拾裝扮小屋。
偶爾他也幫著一起種點藥草。
只是好景不長，姜諾覺得該干點別的了。
她是停不下來的那種人，只會縱情于短暫的躺平，時間長了就心里慌。
這時，他在想，要是以前了解一下雙修是怎么回事就好了，可以不分開，也能滿足她的上進心。
只是這個念頭過分的輕俗下流了。
姜諾離開空間，像取物一般將他帶了出來。
只要巨劍還在空間內，空間對他的排斥就無效，但同樣的，他和姜諾要一起分擔鎖下空間的壓力。
這種壓力隨著空間碎片的不斷激活，她與之更完整的融合一體，慢慢也從云曜身上消失了。
直到5個果子一起成熟的那天，空間大樹蓬勃生長，遮天蔽日，覆蓋了整片空間，項鏈也在那一刻徹底融入她的身體，在她頸脖鎖骨上留下更新鮮的痕跡。
是項鏈形狀的淡粉色印記。
摸上去的時候，她這里會特別癢，一直往旁邊躲。
灰霧只剩下一部分未能打開，大概就是項鏈缺失的那一塊，但除此之外，所有都為她掌握，從那一刻起，她可以隨時為他打開回去的路。
云曜不是很在乎這個。
但姜諾卻因此更忙了，哪怕深夜來到他身邊，也只是在耳旁親親，敷衍他兩下。
云曜放下手中的杯子，他很少會有這種感覺。
只是總一個人坐著，有點無聊了。
……
末世第26年。
以大興嶺基地為中心，人類逐漸從變異生物的地盤奪回部分城鎮與土地，有了學校，商店，工廠，政府。
精銳隊保護著城鎮的安全，冒險者可以從基地領取任務，捕殺變異生物換取點數。
新人類很快適應了新的世界，而過去的幸存者則更喜歡平靜的生活，也算各司其職。
而姜諾已經決定帶著媽媽，跟云曜去異世看看。
于是從去年起，她將基地的管理上交給了國家。
事實上，從末世第13年開始，她就沒怎么管基地了，內部的發展與管理，都是人們自己去行動起來的。
她本就不是喜歡扛負責的人，放下也很輕松，任何個體都不可能永久對別人負責，能一直轉運下去的，只有機制。
但保留了她對基地的所有權與最終決策權。
雖然大部分的問題已經不會推到她面前，但作為第一個長生者，她在人們心中有不一樣的意義。
決定離開后，姜諾做起了準備。
打開與另一個世界的通道，用人類的創造能力，來換取異界的修行方式，真正要開人類的進化之路，想象很美好，實際會怎么樣，她也不知道。
但她很有興趣去嘗試一下。
既然項鏈認可了她，選擇她成為空間碎片的主人，那么由她來走出這第一步，也算是對它的回應吧。
未知的世界即將來到眼前，她在離開前也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首先是升級了周悅妍的實驗室，以保證在她有所收獲時，她身后的團隊可以快速開發出深入的使用價值。
這是她的后盾。
又把手里一些東西交給了言子凡。
擔了一個師父的名頭，卻幾乎沒給他教過什么，有點東西也是推托給云曜去教的，姜諾多少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她有時也能從他依然含有野性的目光中，察覺到尊敬以外的仰慕之情。
當然也止步于此。
在媽媽的安排下，營地難得一起吃了頓飯。
媽媽親手做的烤全羊，又弄了不少燒烤，唐月還是給她打下手。
看著鄭未來慢慢長成婷婷玉立一拳打死一頭羊的美少女，唐月也心動了，對兒子說，“你有喜歡的女孩嗎？生兩個我可以幫你帶。”
雖然言子凡看起來還是少年模樣，但實際年齡已經不小了。
言子凡不為所動，“我不會結婚的，媽媽喜歡孩子可以給我添個妹妹。”
越大越不聽話，唐月只能白了他一眼。
鄭未來玩著吳小江給她做的長弓，很是興致勃勃，一邊跟吳小江一起商量她們的美男后宮計劃。
老父親吳大河在旁邊無語問蒼天。
江琴是個工作狂，邊吃邊跟周悅妍談公事。
烤肉和燒酒，這頓飯吃得很盡興，姜諾和李夢坐在角落又單獨吃了辣串。
正吃著，于若華道，“小云呢？怎么你自己吃都不叫他來？”
姜諾嗯了一聲，“不用管他。”
李夢他們也早就習慣了云曜不愛搭理人，偶爾露個面就不見了，誰都看得出來他在乎的只有姜諾而已。
都繼續吃自己的。
于若華多年來給哈妹說親的心愿也終于實現，邊牧多年來總是帶著哈妹到處跑，執行各種任務，兩狗子慢慢的就從兄弟情跑升華了。
介于姜諾短時間不會生孩子，她就指望哈妹了。
她對姜諾道，“其實我沒那么想去異界，我更想看邊將軍和哈妹的崽子長什么樣，要么到時你隨便找個安全地方把我放著，你們兩自己玩去？”
姜諾本來也這么打算的，“但我總得看著你。”
計劃是過幾年就回來，但畢竟是去異界，也不知道會遇上什么情況，媽媽還是要在身邊。
這一頓吃的很是熱鬧。
營地有了新的面孔，新的生命。
連林嘯的孩子也兩個了，都傳承了家傳的技藝。
姜諾喝了不少酒，她酒量一般，只是身體好不怕醉，喝多了整個人就輕飄飄的。
但微醺的感覺其實蠻爽的。
可能是因為月色太美了，有點醉上加醉。
看到坐在月下等她的云曜，稍微有點把持不住。
“我有個東西給你。”姜諾呼了口氣，拿出幾套衣服來。
生產力恢復得不錯，已經有了定訂服裝的純手工店。
姜諾給自己和媽媽訂了去異界的裝扮，富婆如她，又順手拿下幾套男裝。
用了最好的面料與裁剪，沒提前告知云曜，她摸多了心里有數，也沒專門量身。
這些年總拿超市大叔裝給云曜穿，有點浪費身材。
“來，脫衣服。”她把西裝抖開。
云曜目光沉沉看著她。
脫衣，換裝，非常絲滑。
襯衣沒有扣滿，微微露出脖頸，西裝非常合身，顯得肩寬腿長，而且很接地氣。
這一刻他顯得非常真實，伸手可及。
“不錯，真好看。”姜諾在他鼻尖親了一下，“只準穿給我看。”
玩換裝上癮，穿了一套又換一套。
脫下第二套之后，就沒再穿上去了。
肌膚相貼，唇舌交接。
酒精讓人放縱，一夜難以啟齒的輕狂。
作死的結果就是真的想死，由于誤了事，姜諾不得不把去異界的計劃推遲了一天。
……
這天，姜諾手輕撫在鎖骨，摸索著那個傷痕，一手拉著媽媽，閉上了眼睛。
消耗一個靈源，她打開了。
驀然間，森林深處發出一聲輕鳴。
那聲音并不大，但非常奇怪的，幾乎所有人都聽見了，像風一般擴散到了遠方。
四周的威壓消失，巨劍變為一把殘破的刀，回到云曜的手上，灰霧變成一片更深邃的霧色。
另一個世界的通道就在眼前。
云曜的反應很平靜，但當姜諾的眼睛看向他時，他又有剎那的恍神。
孤獨的辰星，在這一刻，終于帶走了他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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