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什么？”看到眉千笑那大方讓自己買買買的自豪模樣，李裳容不由得驚訝，這里滿眼的不就沾染著兩旁糖膩和腥臭混合味道的爛銅爛鐵么？
“挑材料，咱們自己做個面具。”
眉千笑率先踮著腳從密密麻麻的草席間隙中走入深處，看似隨意實則眼似鷹隼般將腳下堆積如山的二手首飾一一收入眼底。
眉千笑那專業的眼神讓虎大娘頓時收起輕蔑之心。那姑娘一看就知道來自富貴之家，再看那在這里不自然的感覺，輕易就能知道肯定是初進入這種貧民市井。這種人對于他們來說就是送上門的不懂行的大款，不坑她個盤滿缽滿都有辱她虎大娘之名。
本以為沒了當初那個奸詐狡猾的老頭，這臭小子不會是她的對手，照宰無誤。但沒想到這臭小子越看越不簡單，雖然面生，但他那仿佛泥坑里打滾半生窮酸味遮天蔽日的氣質，還有咸魚般翻不翻身都是咸魚的看透凡塵的眼神，她已能確定他定然不是泛泛之輩。
虎大娘冷哼一聲，傲中帶嬌贊許道：“山不轉水轉，看來客人也是淘泥覓淤浪不盡、拾腐撿漏騷不停的老泥鰍。”
高手一個眼神交匯就知深淺，虎大娘明白從他這里宰不到肥羊，眉千笑又何嘗不知道在虎大娘這邊討不了好，立即回以一個大家都明白的眼神：“過獎過獎，強中自有強中手，我怎及你萬分之一。”
不是……李裳容看著這眉千笑和虎大娘如同高手過招，型未動，氣勢已交手數合般昂頭背手矗立，直撓腦袋……所以是讓她挑啥啊！來這種貧民市集買東西一定要和老板先互瞪一番才可挑東西嗎？
眉千笑回頭見李裳容還格格不入地站在草席之外，這才反應過來。這位雖然沒有公主的架子，但始終是在皇宮內長大的公主，不像李夢瑤那般早早在江湖走跳，沒法一下子適應這種市井氛圍。
“來來來，你先走進來……誒，注意別踩著東西，踩了就得買！”眉千笑在虎大娘鷹視狼顧般腦袋眼睛緊緊盯住李裳容腳下的時候，連忙提醒道。
一碰二瓷三賴上，這可是所有貧民市集的標配，不懂行的人若不注意，分分鐘衣鮮華蓋從頭入，窮困潦倒由尾出。
李裳容這才明白為何剛才眉千笑踮著腳尖扭著屁股走進去，本還以為這是他的特殊愛好不便多說……
緊接著她也隨著眉千笑那般掂著腳尖走入草席堆中。她身材高挑，一雙長腿粗細完美難挑瑕疵，這么一踮腳，姣好的身材該凸的凸該凹的凹，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到緊致的膚質，立馬讓草席外一行路人情不自禁停下來流口水。
這還是李裳容仍戴著面具，若露出那冰霜大美人的傾城絕色，這張家墟非爆發動亂不可。
“看什么看？買不買?別礙著老娘做生意，不買滾蛋！”
還是虎大娘夠兇狠，一見外頭群狼只看不買礙著攤位，拍著大腿肉就咆哮罵人，一下子將他們罵散。
李裳容大長腿纖柳腰招蜂引蝶四處縱火還不知，聽虎大娘這么一喝還回頭看，這一扭腰肢可不得了啊……
“行了，你就在那先停下，再亂走可沒幾個人受得了。”眉千笑擦了擦鼻血，自行走過去接應免得她再亂走，這位可真是紅顏禍水本禍啊，“你想要一副讓所有人都認不出你的面具其實很難。尋常面具，遮掩面目容易，遮掩身份不易，想讓相熟的人認不出你來，這種面具恐怕得自己制作。”
“所以我們是來這里挑材料做面具？”
眉千笑這么一解釋冰雪聰明的李裳容就懂了。
“沒錯。”眉千笑將地上滿溢到草席邊上的首飾好似掃垃圾般通通掃回里頭，為兩人掃出一片空地來，就地就是一個痞子蹲，從懷中摸來摸去摸出一個小瓶子，“這里材料豐富，價格也合適，細細淘還能淘出不少好東西來。我還帶了秘制膠水，咱們直接在這里把面具給做好，就當哥送你的小禮物！”
“你怎么隨身帶著膠水？”李裳容看眉千笑從懷中深處掏了半天居然掏出一瓶膠水，瞬間就注意錯了重點。
要知道她這次來可沒提前打招呼，眉千笑不可能未卜先知要帶她來做面具，所以說明這膠水就是眉千笑每天貼身帶著的。有什么人會隨身攜帶膠水啊？？
這瓶膠水不是普通的膠水，正是柳悄悄學了易容術后用秘方做的特制膠水，粘胡子粘喉結什么的，比真東西還牢固，別想摘得下來。眉千笑覺得挺好用，于是隨身一直帶著一瓶，敦煌行那次還靠它幫烏孫昆彌粘好了胡子，立下大功呢。
當然，這東西不能給李裳容老實交代。
“你忘了，哥以前兼職過木工還四處補漏，峨眉山上那窟窿也是哥去補的。作為一名兼職木工，隨身帶著一瓶膠水很正常吧？哥還隨身帶著一把烏溜溜的大鐵錘呢，要不要掏出來給你看？哥跟你說，你算有福氣了，尋常美女我還真不讓看！”
眉千笑作勢要繼續掏，李裳容嫌棄立馬讓眉千笑打住。
看，李裳容聰明是聰明，但腦子還是比較死板和單純，這就被唬住了。不然他今日又要在這張家墟以暴露癖的身份名揚四海了，可怕。
“那我們該從何做起？我不懂怎么入手。”
李裳容見眉千笑蹲著她站著，這居高臨下的姿態有點不禮貌，于是入鄉隨俗般拍了拍空出來的地面，盤腿坐下。
“如果按基本做法，你先挑個坯子吧。”
“什么坯子？”李裳容皺著眉頭問，眼中已有些許怒意。
她已數次說過不懂入手，這貨還一直說些好似理所當然的話，讓她覺得自己很蠢似的。
“就是……比如可以當一個面具的基本構造的東西。做面具的話，一般選個大面積一點的東西吧，我也很難解釋得清楚。”眉千笑沉吟著道。
“在這么多東西里找？”李裳容此時坐在地上，環顧一圈才發現，她就好像坐在連綿不斷的垃圾堆中！
“傻瓜，你這是不懂貧民淘寶的樂趣。在一大堆垃圾……”在虎大娘警告般的視線中，眉千笑強行改詞，“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東西中找到自己喜歡的東西，那種驚喜感和滿足感才是逛貧民市集最大的樂趣！慢慢你就能找到樂趣了。”
買東西……不就是買東西？這種樂趣她不大懂。李裳容再一次環顧四周如山的舊首飾，心中冒出了為什么她出宮之后會出現在這里的巨大疑惑，果然跟這貨扯上干系，就變得世事難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