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廣場外圍，眾多修士伸長了脖子想要打探。
然而霞光覆蓋下，別說肉眼難辨廢墟之中藏有何物，便是心神也無法將其穿透。
如此，待得余震退消，只見那滾滾濃煙內有一縷金線迎空而上。
“蹭。”
星光點點，宛若螢火紛飛一發不可收拾。
繼而霞光收斂，云霄潰散，又在驀然間噴出令人心魂震顫的妖魔二氣。
“唰。”
妖為黑，魔為紅。
黑紅二氣糾纏不休，圈圈相聚，層層加疊。
直至近乎凝為實質，兩道碗口粗細的璀璨光柱突然拔地而起。
“咔咔。”
虛空洞穿，矗立天穹。
異象變幻下，在場所有人的目光變的恍惚，漸而生出茫然呆滯之色。
“界中界？”
上空百米處，何葵縮指凝拳，頓感震驚。
不假思索的，他仰頭爆退，妄想逃脫光柱余波的籠罩。
旁人或許不知道何為界中界，但身為段自謙分身傀儡的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洞天福地別有洞天，小世界在外，其內更藏著另一座縮小版的小世界。
兩座世界既然能完美相融互不排斥，那就表明幕后必然有大費周章將其煉化的主人暗中掌-控。
且那位神秘主人還活著，正準備對他展開反擊。
此般局面難以估量，他不得不退，選擇暫時避其鋒芒。
奈何逃跑的速度終究慢了一步，當那無處不在的螢火落在他的肩頭，他的腳步不由自主的放緩。
身體一點點的僵硬，瞳孔渙散，眼底猩紅密布。
“是你吧？”
奮力抵擋，何葵獰笑著發問。
無人應答，天地間一片沉寂。
但下一刻，一聲濃濃的嘆息在他耳邊響起，又似自地下鉆出。
螢火還在跳動，何葵憑空消失。
……
深淵流淌，柳暗花明。
無盡的黑暗之后，是一處光線柔和的山谷。
山上無草，寸草不生。
谷中有寒泉，煙霧繚繞。
何葵站在山坡上，單是一眼便看到浸泡在寒冷泉水中的丑陋老頭。
他穿著一件六千年前屬于凰界親傳弟子的紫色長袍，白發凌亂，面部疤痕交錯。
雙眼無神，皮膚干癟。
無力的耷拉著腦袋，一只瘦弱竹竿般的右手平攤在水面上，輕輕的撥動，呼吸薄弱。
是的，他很丑。
丑的讓人心生厭惡，不想多看第二眼。
明明是個大活人，你卻感受不到他的任何氣機。
仿佛他只是一道隨時會破滅的虛影，從未在這世間存活過。
“嘩啦。”
泉水泛波，蕩起圈圈漣漪。
老頭率先打破這份平靜，笑容詭秘道：“段老祖，好久不見了。”
“猶記得當年我開啟靈智之時，你還從文殿寶庫中拿出不少天材地寶供我吸食。”
“這人情，我可一直記著呢。”
何葵面色不動，如臨大敵。
因為他識破了對方的身份，撼天戟靈無疑。
他可以不把蘇寧等人放在心上，但他絕不能對曾經有著半圣第四境修為的神兵之靈掉以輕心。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封印終歸只是封印，它不是身死道消。
法相被毀的蘇寧尚有機遇從頭來過，何況是姜臨安親手打造的絕世兇器？
眼見何葵不說話，戟靈接著說道：“我獨守洞天數千年，一直在苦等主人回來尋我。”
“助我洗去魔障，助我回歸從前。”
“我太想離開這里了，想凰界，沒日沒夜的想啊。”
“段老祖，你可否告訴我，我家主人何在？是否擊碎了圣人枷鎖飛升十六處大世界？”
誠聲詢問，他語氣急切。
深陷的眼窩直勾勾的盯著山坡方向，甚至帶有些許他本不該有的祈求。
何葵佯裝鎮定，電光火石間的思索后，他順勢而為，配合著說道：“大道難，難如世俗凡人上青天。”
“尤其是那牢不可摧的圣人之門，豈是你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打破的？”
戟靈面露失望，自言自語道：“所以我家主人還在仙界，仍舊停留在半圣第九境？”
何葵睜眼說瞎話，臉不紅氣不喘道：“是，臨安距離大道僅一步之遙，隨時有望渡過圣人劫數。”
“別說區區萬年光景，便是十萬年百萬年，又當如何？”
“我等皆為半圣之軀，凌駕于天道之上。只要大道能成，這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再則……”
話鋒一轉，他腳步前移，大大方方的出現在寒池岸邊道：“臨安不曾忘記你，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帶你回去。”
“正因如此，此番洞天福地無意間暴-露，老夫才會不惜舍得這具分身傀儡前來搭救與你。”
戟靈欣喜道：“你們找到助我洗去魔障的辦法了？”
何葵信誓旦旦道：“僥幸，老夫于二十年前突破半圣第八境。”
“只要我與臨安聯手，放出一點文氣為你洗滌靈體，想來成功的幾率足有八成。”
“轟。”
泉水沸騰，水花四濺。
撼天戟靈激動到仰天長嘯，徑直站起身道：“段老祖，此話當真？”
他緊握著拳頭，周身妖魔二氣充斥，使得面部一條條疤痕看上去格外瘆人。
何葵鄭重道：“以老夫一殿之祖的身份，難道你非要我天道立誓？”
戟靈氣勢一低，當場抱拳道：“不敢。”
話音落，他重回泉水，大手猛的朝上一招。
“刺啦。”
晴天響霹靂，銀蛇亂舞。
與之遙相呼應的，是水底一紅一黑兩道氣體。
好似長龍盤踞，吟鳴不絕，又一股腦的沖進戟靈體內。
“咯咔吱。”
他瘦弱的體格為之強壯，干癟枯黃的皮膚開始恢復常人一樣的紅潤飽滿。
白發脫落，黑發暴增。
頃刻間，他從大限將至的丑陋老頭化作身材魁梧的俊秀青年。
“段自謙……”
瞇眼凝視，戟靈癲狂而笑道：“我雖與主人神魂相斷，不知外界發生何事。”
“但主人將我封印在此的時候特地留下一枚本命令牌，贈我一縷他龍凰之主天底下獨一份的神念纏繞其中。”
“神念與主人心意相通，每隔百年，主人便會借神念與我傳話。”
“說一些家長里短，他修行路上的苦惱之事。”
“直到六千年前，直到他隕落太虛山頂的那一晚。”
虎目蘊淚，戟靈歇斯底里的咆哮道：“那是主人最后一次跟我說話，說他一遭不慎中了你段自謙的算計。”
“他要我好好的守著這座洞天福地，千萬別回去為他報仇。”
“一來，我不是你的對手，魔障在身，失去主人的間接操-控，我的實力大打折扣。”
“二來，主人希望我活著，希望我有朝一日能祛除魔障，重新找一位新主人。”
“同一晚，那枚本命令牌炸裂，神念分離。”
“段自謙，段老狗……”
凄厲尖叫，戟靈破空直入，殺機凜然道：“時至今日你還在騙我，還在這惺惺作態的扮好人。”
“你可知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怒發沖冠，齜眉裂目。
撼天戟靈的修為在段自謙分身傀儡何葵的見證下一躍升至真仙十九境大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