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自己的任務是應在這王懷谷身上？
林奇猜測，見眾人難掩悲傷。
他如同一個局外人一般，猶豫一下，還是開口道。
“王前輩可是壽元將近，命不久矣？”
“你胡說八道些什么！有我在，大哥不會死的！”
姑射像一頭憤怒的小獅子，瞪了林奇一眼，掏出丹藥讓王懷谷服下。
王懷谷也不抗拒，乖乖吃了姑射給的丹藥，氣色紅潤了許多后，才笑著道。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事。”
“我本一世俗書生，僥幸之下，踏入修行，得成金丹。”
“已經比大部分人多活了快三千載光陰。”
“原本并不覺得光陰虛度。”
“但如今細細想來，我這些年多出來的歲月卻也并沒有做成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
“卻是無需再爭那么一兩年長短。”
“我知道你們不忍見我死。”
“但我又何曾忍心連累你們修行，殫精竭慮，只為讓我繼續茍活于世。”
“你閉嘴啦。我定能找到辦法為你延壽。若還不行，起碼還有主神空間……”
姑射的話被王懷谷揮手打斷。
“我不會入主神空間的。”
他語氣堅定，不容質疑。
“你們也不必再試圖勸說我兵解入主神空間，活出第二世。”
“這人世間的修行，我不想再走一次了。”
王懷谷說到此，下意識的看向林奇。
林奇還以為王懷谷是想讓他幫著勸說一下姑射等人，于是開口道。
“其實進入主神空間，成為真正的輪回者活出第二世倒也不錯。”
“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何不愿。”
“但畢竟好死不如賴活著。”
“你也不好真的讓你們桃谷八仙就此少一人吧。”
林奇說完，自覺十分得體。
雖然還是有些奇怪王懷谷為什么會抗拒兵解進入主神空間。
但也只當王懷谷是那種傳統的天仙大宇宙修士，不喜外道外法。
哪怕如今主神空間早已經傳播諸天萬界，在天仙大宇宙中也自成一脈，幾乎可以與傳統的仙院分庭抗禮。
可王懷谷傳統守舊，依然不想與主神有所牽連。
這樣的想法雖然聽起來有些抱守殘缺。
但勉強倒也還能理解。
聽到林奇也開口勸說王懷谷進入主神空間，活出第二世。
姑射等人的表情頓時一松。
秋云更是激動的想要開口，但王懷谷已經望著林奇道。
“我年少時曾立志做官。”
“但最后卻屢遭失意，郁郁寡歡之中，只覺朝堂昏暗，于是遁入空谷修行。”
“嘆息六朝何事竟成門戶私計。”
“于是此后我一心修行，不再理會人間俗世。”
“這些年來得道友相助，竟讓我這原本一無名氏修成了金丹。”
“可惜天賦不足，再難得以寸進。”
“如今大限將至，我雖心有遺憾，但卻也能平靜接受。”
“萬萬不可再求助于道友，依托于裙帶。”
“做我年少時候最不屑一顧之事。”
王懷谷說到此，見姑射似乎有話要說，他便笑著道。
“我知你或許笑我迂腐。”
“但無規矩不成方圓，他是要做大事的人。”
“年少時候少年意氣，所思所想不過局限于一方天地，自身修行。”
“自然可以率性而為，不必理會他人之言。”
“但如今他身負之重，我雖不懂，但也知曉他不可再為一家一人言。”
“他此后所行所想，當仰不愧于天地，俯不愧于眾生。”
“又豈能因我一人，徇了私情，壞了戒律。”
“此例不可開，此情不可徇。”
“否則，他與我當年所痛恨之權貴，我與當年所厭憎之諂媚又有何區別……”
“夠了！”
姑射聽不下去了，怒斥道。
“你清高，你了不起。但你就沒有想過其他人嗎？”
“秋云姐、二哥、三姝，他們與你的年紀也差不了多少！”
“今日若是你自以為清高，不肯讓他為你破例徇私。”
“那來日秋云姐他們呢？”
“難道也要學你這般迂腐愚蠢，平白去死嗎？”
“再說了哪有什么破例徇私。”
“他自己定的規矩，任何人只要兵解入了那主神空間，自然便可以活出第二世。”
“你想來想去，不過只是愚不可及罷了！”
面對姑射的怒斥，王懷谷只是輕輕反問道。
“我并不是清高，也沒有覺得自己了不起。”
“我只是真的不希望他好不容易開創出來的一方清白天地。”
“卻從我開始，又走入了人間舊事。”
“你說他不會為我破例徇私。”
“但我且問你，我若真去了，他若不照拂于我，你們會不會覺得他無情刻薄？”
“即使他可以不理會這些，公平相待。”
“但老七呢，天佑呢？”
“你們會不會暗中照拂于我？”
王懷谷的反問讓姑射頓時啞口無言。
李七子和高天佑更是沉默不語。
捫心自問。
若是王懷谷真的兵解入了主神空間，活出了第二世。
他們會不會以手中權柄，暗中照拂王懷谷？
肯定會的。
就像之前被林奇親手送入夢幻泡影中輪回轉世的元道人一樣。
不就是輪回時候便得到了照拂，此后更是有月老一路護持。
如今已然成為了輪回者中的佼佼者之一。
所以王懷谷若是兵解去了主神空間，活出了第二世。
他們就算是用堆的，也定然能給王懷谷堆出一個不朽不滅。
“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
“我此生沒有做成什么大事。”
“但或許是人之將死，年少時的夢想反而越發清晰。”
“我不想說什么大道理。”
“我也不知道他和他所創造的世界究竟想要變成什么模樣。”
“但我希望他的世界可以純白無瑕，可以真正擺脫古往今來的一切不平。”
“成為我年少時候所夢想的理想國。”
“而不是在轟轟烈烈一番之后，卻又墜入一直以來的怪圈。”
“你們就當我是老夫聊發少年狂吧。”
“書生意氣，不必學我。”
“但也請不要攔我。”
王懷谷說著，起身，對著在場眾人一一稽首而拜。
他頭發花白，身軀腐朽。
但他此刻的精氣神卻一如少年時候。
他的眼眸，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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