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超張了半天嘴。
申玉鵬的疑惑，也是他的疑惑。
除了和“靈創生物”的矛盾之外，金永強并沒有和任何人結下不死不休的矛盾。
而“靈創生物”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對寵獸下毒的事情。
否則，直接報警就好了，自有法律會制裁他，何必惹禍上身呢？
但就算沒有證據，孟超依舊堅信金永強之死絕不是意外。
因為他視界上方的任務提示信息，已經跳到了【妖神之謎，任務進度8%】。
隨著案情漸漸水落石出，任務進度又提升了一大截。
這說明金永強之死，絕對和“妖神”脫不了干系。
但這話，又該怎么和申玉鵬說呢？
孟超想了半天，只能道：“所以，就這么結束了？”
“不然呢？”
申玉鵬反問，“我們抓住了幕后黑手，也抓住了狂化藥劑的提供者，還在案件的直接實施者家里，找到了特制的注射器等等作案工具，兩名受害者的在天之靈得到安慰，‘靈創生物’也不用繼續蒙受不白之冤，這樣還不能完美結案嗎？
“孟超同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這起案件并不是你想象中這么簡單，今天的生化調制和怪獸行業從業者大集會和巡游，你看到新聞了吧？”
孟超點頭：“看到了，據說有數萬人參加。”
“不是數萬，是十幾萬，你知道現在龍城的失業率有多高，大把無所事事的青年在大街小巷閑逛，遇到這種事情，怎么可能不湊熱鬧？”
申玉鵬嘆了口氣，道，“如果不能盡快結案的話，生化調制技術支持者和符文機械技術支持者，矛盾沖突越來越尖銳，今天你搞幾萬人加上幾萬頭寵獸的大巡游，明天我把幾百噸重的礦山挖掘機都開到大馬路上，開到超凡塔前面堵塞交通，再引來幾十萬充滿憤怒的無業青年圍觀，稍有不慎，擦槍走火，就是席卷龍城的大事件。
“上頭的意思，絕不想看到生化調制技術和符文機械技術的矛盾愈演愈烈，對這起案件要盡快拿出結論，安撫各方情緒，每拖一天，就增加一分引爆全城的風險，你明白嗎？
“盡管扛著重重壓力，但我們并沒有草率行事，更沒有屈打成招，而是夜以繼日地奮戰了超過四十八小時，做了大量細致的工作，相信我，這起案件99%的部分，都是經得起反復驗證的，畢竟，一旦我們拋出結論，肯定要面對‘生化調制派’和‘符文機械派’的雙重吹毛求疵，不可能不辦成鐵案。
“即便在金永強之死的問題上，存在1%的瑕疵，我相信沒人會在乎，‘靈創生物’不會，焦頭爛額的‘天工機械’更不會。”
“可是——”
孟超沉聲道，“如果金永強真是被人殺死，兇手仍舊逍遙法外，下次再作案怎么辦？”
“那就等他下次作案的事情，再把他繩之以法。”
申玉鵬又端起一碗粥，笑了笑，“覺得我們做事太消極了，不像傳說中英明神武，斷案如神的秘警，是嗎？
“沒辦法，我們生活在一個和地球截然不同的世界，我們的文明和地球文明，盡管外表相似，卻有著本質的不同。
“在我們的社會上，生活著大量名為‘超凡者’的人形兇獸，人形坦克，人形戰斗堡壘，人形重磅炸彈——他們有著驚人的破壞力和高超的犯罪技能，我們幾乎無法阻止任何超凡者犯罪，也無法判斷，究竟哪個超凡者有犯罪的可能。
“就說你吧，孟超同學，現在的你當然風華正茂，身手不凡，交游廣闊，前途無量，怎么看都不可能犯罪。
“但只要在修煉時出一點點小差錯，讓一縷微不足道的靈能沖進你的中樞神經，損毀或者改造你腦域中米粒大小的一點區域，就有可能令你走火入魔，性情大變，生出強烈的殺戮和毀滅欲望。
“請問，這樣的失控犯罪，我們要怎么提前預防？
“而你又怎么保證，自己修煉時絕對不會走火入魔？”
孟超想了很久，的確無法保證。
“即便超凡塔、裁判庭的資源也是有限的，無論人手、辦案經費還是辦案時有可能造成的附帶傷害，都相當有限。”
申玉鵬頗為無奈道，“我也想100%完美結案，卻不可能為了1%的瑕疵，繼續投入100%的資源，因為，就在我調查金永強之死的謎底時，很可能在全城范圍內，又發生了幾十起超凡者走火入魔、失控犯罪的惡性事件，孰輕孰重，我想孟超同學你是能夠分清楚的。”
孟超嘆了口氣，也起身添了一碗粥，道：“我知道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也明白很多事就像挾泰山以超北海，非不為，而是不能。
“就好像明知道金牙巢城是藏污納垢之地，甚至有大量通緝要犯藏匿其中，但現在的龍城還沒有徹底鏟除它的能力。
“只是，想到我們已經這么接近答案，接近真相和正義，卻因為要緩和‘生化調制派’和‘符文機械派’的矛盾，不能追查到底，有些不甘心而已。”
“真相和正義，從來不是秘警、裁判庭、超凡塔甚至生存委員會所追求的。”
申玉鵬淡淡道，“團結和穩定，才是當前龍城最需要的東西。”
“申哥，您覺得沒有100%的真相和正義，能有100%的團結和穩定？”孟超皺眉。
“為什么不能？”
申玉鵬附身過來，凝視孟超，“如果我要追求100%的正義，首先要一查到底的就是申玉龍和呂絲雅兩支探礦隊在怒濤山脈地底深處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那些尸骨無存的探礦隊員們，究竟是死于靈磁暴潮的噴涌，還是彼此的刀劍和礦錘之手。
“就算這么做，會導致寰宇集團和擎天集團，申家和呂家，裁判庭和調查局的矛盾全面升級甚至徹底決裂，我也應該不為所動，抽絲剝繭，找到害死這些探礦隊員的真兇，搞清楚呂絲雅、你和秦虎在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畢竟，這才是100%的正義，才能告慰死者的在天之靈，才是秘警本色，對吧？
“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我應該一查到底嗎？”
孟超啞口無言。
“真相呢，如果我想追求100%的真相，第一個要調查的仍舊是你。”
申玉鵬繼續道，“為什么你在高考前五十天會突然崛起，短短半年就突破到二星靈變境界，還掌握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秘法，你口中的‘傳火老人’究竟是誰，究竟存不存在，是某個喪心病狂的非法科研團隊，或者干脆就是藏匿在巢城深處的犯罪集團？
“你覺得，我應該不擇手段，不惜代價，把你的來歷、背景、力量來源……方方面面，都徹底調查清楚嗎？”
孟超無言以對。
“看，100%的真相和正義，恰恰無法帶來100%的團結和穩定。”
申玉鵬重新坐了回去，恢復慵懶和邋遢的鄰家大叔模樣，懶洋洋道，“我加入裁判庭已經很多年了，雖然外面流傳著很多關于我的故事，很多人聽到‘秘警’、‘裁決者’甚至‘裁判官’之類嚇人的名號，往往會把我想象成一個鐵面無私，心狠手辣的人。
“但實際上，只要你對龍城的威脅不是太明顯，我并不太愿意痛下殺手。
“我可以對怒濤山脈地底發生的沖突睜一眼閉一眼，你們說我的堂弟申玉龍和那么多探礦隊員都是靈磁暴潮殺死的，那就算是意外吧！
“我也可以無視你的來歷，你愛編‘傳火老人’的故事，那就編唄，反正每個超凡者都有自己的秘密，也都喜歡編造自己的故事。
“基于同樣的理由，就算‘世嘉天城寵獸殺人事件’的謎底，還缺失最后一塊拼圖，把它找出來的代價也實在太高了，所以，本案到此結束，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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