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哥說的客人,肯定不是來喝酒的酒客。
我急忙趕回酒館,此時正值下午三點,整個酒館里,只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在喝酒。
他一杯接著一杯,仿佛是要把自己灌醉。
黑哥看到我回來,迎了上來。
他指了指正在灌自己的客人,對我說道。
“就是他。”
我說了聲好,提著一瓶新酒,坐到了男人的對面。
男人已經喝的紅了臉,我自我介紹道。
“我是陳九,這家酒館的老板。”
男人十分的拘謹和膽怯,他語氣怕怕的說道。
“您好,我叫馬向陽。”
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
“是燒紙方介紹我來的。”
這讓我有些意外,燒紙方介紹的?這生意他是不會做,還是看我給了他新酒館三成的生意,他故意介紹給我,投桃報李?
不管燒紙方什么心思,生意都上門了,哪有不做的道理。
我問馬向陽。
“你來找我,是有什么心愿嗎?”
馬向陽緊張的問我。
“是的,我聽燒紙方說,陳老板您這里有能夠實現愿望的神奇神像。”
我非常肯定的回答他。
“的確是有。”
馬向陽的語氣,充滿了期待。
“陳老板,您能不能賣我一個,能讓我擁有愛情的神像?”
我仔細打量了一下馬向陽,好奇的問道。
“您長的一表人才,看起來也挺有錢的,以您這樣的條件,如果去征婚市場,恐怕會被搶破頭吧?”
馬向陽撓了撓自己的頭,很是不好意思的解釋。
“我找不到對象,并非外在不行,而是……我沒有自信……”
從馬向陽的表現來看,他的確是一個非常內向的人。
我沒有插話,示意他接著往下說。
馬向陽又撓了撓自己的下巴。
“這事兒,還要從我小時候開始說起。”
馬向陽講起了他的故事。
馬向陽從記事起,就知道他們家很窮,別的小朋友經常會買一些零食吃,但他從來沒有,別的小朋友玩的玩具,他也從來都沒有。
他曾經向爸爸媽媽要過,但媽媽認真的告訴他。
“我們家里窮,你不要提過分的要求,也不要和別人攀比。”
有一次,馬向陽期末考試,進步巨大,他小心翼翼的問媽媽,能不能給他買一塊奶油蛋糕,別的小朋友過生日的時候都吃蛋糕,而他從來都沒有吃過。
媽媽看在他考了好成績的份上,給他買了一個只有巴掌大的蛋糕。
馬向陽很懂事的把蛋糕分成三份,爸爸一塊,媽媽一塊,而他自己拿了最小的那一塊。
馬向陽吃的是津津有味,吃完之后,他高興的對媽媽說。
“爸爸媽媽,蛋糕好好吃啊!”
他向爸爸媽媽分享自己的喜悅,然而回應他的,卻是媽媽的教育。
“我們家平時哪里吃的起這個,要不是為了你,才不會買蛋糕呢。”
這一句話,讓馬向陽覺得很傷心,他覺得,自己吵鬧著買蛋糕,是一件非常任性不懂事的做法。
后來上了初中,馬向陽參加了校足球隊,雖然學校里給發球衣,但足球鞋卻要自己購買。
別的隊員都買了球鞋,有錢的同學買阿迪耐克,家庭一般的同學買李寧安踏361,而馬向陽,他在放學后逛遍了整條商業街,終于找到了一雙只要八十塊的高仿球鞋。
可當他向爸爸提起買鞋的事情時,爸爸卻一口拒絕了他。
“你腳上的這雙鞋,又不是不能踢球,為什么要花錢買一雙新的?”
馬向陽委屈的說道。
“只要八十塊錢,不貴的。”
誰知他的爸爸大發雷霆。
“八十塊錢還不貴!你知道我工作一天才賺多少錢嗎?!你一分錢不賺,哪里好意思跟我說八十塊錢不貴!”
馬向陽被訓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可是大家都買了,就我沒有……”
媽媽聽到兩人的聲音,走了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句。
“你怎么不跟別人比學習!”
因為沒有球鞋,馬向陽退出了自己喜歡的足球隊。
再后來,他考上了市里的重點高中。
開學前,媽媽叮囑道。
“小陽啊,到了學校,你一定要好好學習,咱家里窮,你只有考上一個好大學,未來才有出路。”
而爸爸跟他說。
“你聽著,到了學校里千萬別惹事,咱家里窮,你要是跟人打架弄傷了人家,咱可賠不起!”
就這樣,從馬向陽記事起,一直到高中畢業,他的父母一直都在給他灌輸一個觀念——咱家里窮。
這讓學生時代的馬向陽變得非常自卑,在學校里他小心翼翼,悶頭學習,不敢有任何社交,因為哪怕是學生,聚在一起玩耍也要花錢。
他不敢惹事,不管遇到什么問題,他第一反應就是道歉,如果有人欺負他,他會選擇默默忍受,不敢反抗。
終于,馬向陽熬到了大學。
如父母所愿,他考上了一所非常好的大學,可他的大學生活,跟別人很不一樣。
別的學生,來到大學后,仿佛進入了一個新的世界,他們不再有做不完的題和上不完的課,有很多時間,去做以前不敢做的事情。
而馬向陽則不同,他依舊和高中一樣,過著三點一線的生活,每天去的地方只有宿舍、教室和食堂。
他從不跟其他同學一起去聚餐,因為聚餐是aa制,他不愿花錢。
他一直覺得,父母每個月給自己八百塊的生活費,一定是省吃儉用從牙縫里摳出來的,為了給父母省錢,他除了勤工儉學,周末還去了一家蛋糕店打工。
可他即便能以員工價買到蛋糕,他也從未買過一塊,只有需要扔掉的過期蛋糕,他才會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偷吃掉,解一解饞。
然而令馬向陽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大學畢業后回到家,父母告訴了一個讓他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家里其實很富有。
馬向陽以前只知道爸爸經常出差、加班,但直到他畢業,爸爸才告訴他,他其實是一家大公司里的高管,年薪幾十萬。
不僅如此,五年前,他老家里的宅子拆遷,家里獲得了近千萬的拆遷款。
聽到這個消息時,馬向陽覺得,自己的爸爸媽媽,在跟自己開玩笑,而且這一點都不好笑。
直到媽媽給他看了銀行卡里的余額,他才醒悟過來,這是真的。
可得知家里很有錢后,他一點都不覺得興奮,相反,他非常的委屈。
他回憶起自己大學時喜歡上的一個女生,因為自卑,他甚至不敢上前跟對方說話,直到女生被別的男孩子追走。
馬向陽跟爸爸媽媽大吵一頓,質問他們為什么這樣對自己。
媽媽告訴他,男孩子要窮養,如果他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家里很有錢,一定不會努力學習,也考不上這么好的大學,最終只會泯然眾人,甚至是坐吃山空。
聽馬向陽講到這,我一臉的錯愕。
男孩窮養這個說法,我倒不是第一次聽說,但像馬向陽父母這么極端的,倒是頭一遭見。
馬向陽灌了自己一杯酒,臉上的憂愁更重了。
他繼續說道。
“畢業后,我父母給了我一百萬,讓我隨便花,可以創業,也可以買自己喜歡的東西,算是對我大學畢業的獎勵,也算是這些年窮養我的補償。
可是……”
馬向陽面露苦澀。
“我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花這些錢。”
他本想好好彌補一下自己過往的缺失,可他已經吃夠了過期的蛋糕,也早就不踢球了,就連以往他最羨慕別的男孩擁有的游戲機,也不想買,因為游戲要朋友們聚在一起才好玩,而他……沒有朋友。
不僅如此,馬向陽發現因為童年的經歷,在他進入社會后,依舊在影響著他。
比如同事帶他一起去吃飯,他發現餐廳裝修特別精致,下意識的就覺得,這里的東西很貴,人很多,下意識的想要換上一家。
他潛意識的認為,這里很好,而他,不配待在這里。
馬向陽一臉的苦惱。
“我今年已經三十二歲了,爸爸媽媽一直催促著我成家。
可我在學生時代,從未談過戀愛,甚至很少和女生說話,到了現在,哪怕我遇到了喜歡的女孩,也因為自卑,不敢追求,所以……單身到了現在。”
他有些醉了,眼中含淚的喃喃道。
“我該怎么辦啊?”
看著馬向陽難過的模樣,我想起了一句話——有些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而有些人,用一生來治愈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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