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你這個魔鬼，還我兒子命來！”
這人影歇斯底里，猙獰的面孔還有張牙舞爪的身形，被路燈照在墻壁上，猶如黑山老妖一般。
我淡定地站在后面看著祝一帆，我想瞧瞧他的反應。
作為一個端公，應該還是有些功底的，要是這都處理不了，那就太跌份了！
祝一帆高大的身軀站在那，紋絲沒動。
從這點來看，至少心理素質還不錯，畢竟是見鬼見多了的人，要是被人嚇到，那就別提什么做鬼醫了。
刷！
菜刀輪過一道白光到了腦門之上，祝一帆輕松一個擺頭，雙手在面前做交叉手，直接將這人影的手臂撐在了半空中，同時欺身上前，扼住手腕，身子微屈，下來便將要是一記過肩摔。
還不錯，身形靈活，有點茅山格擋手的味道，這本來是用來對付行尸的招式，用在此處，倒也合力。可就在祝一帆準備將其掀翻的時候，突然開口道：“楊婆婆？怎么是你？”
看來，這是認識。
祝一帆做到了一半的動作，趕緊收了勢，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簡單的撣手，把這人影手中的菜刀點落了地。
“阿婆，是我啊，我是一帆。你不認得我了？”
祝一帆挽著這人大聲叫道。
誰料，這人一彎腰，咔嚓一口，就咬在了祝一帆的手臂之上。
“身籠黑云，影慢形動，驚囈狂躁，此乃失心瘋之癥！”我在身后淡淡道。
祝一帆倒吸一口冷氣，忙點頭，順勢一掙，拔出手臂，朝著此人沖、神庭、大椎、百會連點四下，最后在其膻中收勢一點。這人便身體軟，倒在了祝一帆的臂彎里。
從這動作來看，祝一帆應該也是看出來這人乃是瘋癥了，只是，被這人突然一咬，有些失神了。
此時借著燈光，才看清楚，原來是個老太太。
這老太太五六十歲，身子單薄，皮膚黑黃，典型的影響不良、精神不振，較為讓人不舒服的是，她花白的頭發披散著，還滿臉都是血。不是自己的，像是涂得雞血……
“認識？”我問道。
祝一帆點點頭道：“回掌峰，就是我店面這條街的，都是相熟。可是我記得這老太太挺慈眉善目的，為什么這一年間就成了這樣子啊。”
我有意考一考他，便問道：“依你呢？”
祝一帆切了切老太太脈搏，又看了看其緊閉的瞳孔，扭頭朝我道：“脈象低沉，猶如水中沉沙。瞳孔微放，眼白略青。應該是思念成疾，且噩夢纏身之癥。”
行，有兩下子，雖然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他還得切脈，但是，能迅速如此，也算是趕上崔旗當年的悟性了。
說話的功夫，老太太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打量了好一會，老太太才認出了人，頓時淚如雨下，驚叫道：“小帆子？是你嗎？你終于回來了！這一年，你去哪了？”
其實我已經猜出來了，老太太的兒子，八成是出事了。
而祝一帆應該算是這一片上掌管著巫覡之事的重要人物，所以，老太太此時才會如此激動。
& “楊婆婆，你這是怎么了？別急，有話咱們店里說！”祝一帆扶著老太太，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頭朝我道：“掌峰，里面請……”
老太太一驚，慌忙回頭瞪眼四望，驚聲道：“小帆子，你……你在和誰說話啊？你……你……”
“哦，沒……沒誰，我自言自語呢！”祝一帆這才想起來，我和碧瑤現在還是隱身人，別人看不見，不禁朝我尷尬一笑。
我擺擺手，讓他不用介懷我就在身邊，按平時行事。
和我猜測的一樣，祝一帆的店面，其實就是一家冥具店，老話叫紙扎鋪。一般的端公，都有這樣的一個鋪子。不過，他們不指著這鋪子生活，只是作為自己棲身之所。有這鋪子在，別人有事也好找到自己。
巷子的最深處，冥具店不起眼地戳在那。
門口連個招牌都沒有，只有門口掛著一個牛角。
端公吹牛角，道士吹海螺，這牛角就象征著端公。
進了門，滿地灰塵，一瞧就是時間很久沒人在了……
不過，屋子倒是還算整潔，那幾個紙扎人隨著開門的風正在飄悠悠飄悠悠朝我們招手呢……
祝一帆拿起撣子，撣了撣正面椅子的灰，朝我使了個眼色，讓我和碧瑤先坐，自己和那老太太則坐在了側面的客位上。
“楊婆婆，現在，你可以和我說說，到底怎么回事了嗎？您這抹雞血是……”
老太太重重地嘆了口氣，哽咽道：“是我那三娃子，丟大半年了。生不見人，死也不見個尸首。我這半年來，哪哪都找了，就是不見人啊……”
毫無疑問，這三娃子就是她的兒子。
祝一帆安慰道：“楊婆，沒事，三娃子一個大小伙子，說不定是去沿海城市闖蕩去了。他不是老說，想去陽城、海城看看嘛！”
“嗐，我原來也這么想，可現在……唉，我覺得他呀，肯定是出事了！”老太太開始抹起了眼淚。
顯然，老太太這么說必定是有依據，所以祝一帆沒插嘴，等著下文。
“大概是三娃子不見半個月之后，我就開始每天晚上做夢。那孩子直挺挺坐在那，朝我招手，就像是讓我去救他。我呀，就趕緊上前去拉他。兩個手剛要碰上，這三娃子身后就突然竄出來了一個滿臉兇光的魔鬼，那……那東西黑乎乎的，像是一團煙，然后我就看見三娃子全身起火，皮開肉綻……”
老太太說的沒錯，她這個兒子，八九不離十是已經死了。
祝一帆眉頭緊鎖道：“楊婆婆，別急，或許……”
“孩子啊，我這把歲數了，心里清楚，三娃子怕是沒了，嗚嗚……可是，那是我身上掉下去的肉啊，就算沒了，我這當媽的也得把他找回來呀。我尋思著呀，他這是受苦呢，兒子要是不受苦，哪能想起來找媽呀……嗚嗚，我呀，找了好幾個端公了，誰也找不著位置。我心里明白，他們那是不靈啊，咱這蓉城，還得是你啊。我就日日盼，夜夜盼，就盼著你趕緊回來呢……”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祝一帆不禁有些淚目，猛然站起身，正色道：“楊婆婆，您放心，三娃子我一定幫你找到。”
說著，朝外看了看天，大聲道：“今天正好是月圓夜，月前有薄云，請神的好時辰。我這就跳一出山王訣，算一算三娃子如今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