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昨天賀家那個陣仗,周尤肯定得從他們嘴里知道點什么。
自己查也不是不行,但顯然問沈燁會更快。
問到了,也知道了個大概。
來醫院的時候,便在走廊里碰上賀山南。
周尤走了過來,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
一旁的寧不為適當開口,“那個……沈小姐在睡覺,要不然……”
周尤一記冷淡的眼神掃過去,寧不為摸了摸鼻子,話鋒一轉。
對賀山南說:“賀總,我手里頭還有事兒要處理,就先走了,有事兒你給我電話。”
說完,寧不為拔腿就溜。
這種局面誰留在這邊誰當炮灰。
寧不為一走,周尤便跟賀山南說:“你就是這么照顧她的?”
帶著很明顯的怒意和不滿。
可能早就有,只不過在這個時候達到了巔峰。
賀山南眉心微微擰著,“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周尤。”
周尤和賀山南身高不相上下,但氣質上有所差別。
賀山南是在商場上浸潤過的殺伐果斷,而周尤,眉宇間還帶著點少年的氣息。
這樣的兩個人碰撞在一起,不存在說誰的氣場更弱一些。
而是兩人周圍,感覺氣壓低到寸草不生的程度。
周尤深深地看了賀山南一眼,試圖越過他往病房里面走去。
但是被賀山南給攔住了,“周尤,她在休息。”
“我現在連見,都不能見她了?”周尤質問,“那我問問你,為什么兩次我回來,她的情況一次比一次遭?那次被你丟在雨幕里,這次又是讓她親眼看著她哥跳橋。如果她的選擇注定讓她難過,那我會帶她從錯誤的選擇中走出來。”
周尤看到的,就是沈書硯過得不好。
過得好的,是賀水北那樣。
在昨天賀家發生那樣事情的時候,賀水北什么都不知道,被丈夫沈燁保護得極為周全。
甚至在這件事情過了之后,她都不知道曾經發生過這些。
但絕對不是沈書硯這樣的。
賀山南淡聲問:“所以呢?”
周尤有被賀山南有恃無恐的態度給氣到,只不過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沖上去跟賀山南打一架的周尤了。
周尤壓著脾氣,少年的脖子上,青筋盡顯:“我要帶她走。”
“你父母同意了?”賀山南問。
“不管他們同不同意,我都會帶她離開這里。我早就成年了,我的事情不需要他們同意。”周尤似乎極力在強調著什么。
賀山南挑眉,那眼神里帶著將周尤看穿看透的心思。
周尤不喜歡這樣的眼神,讓他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讓他忍不住的,想要跟賀山南打破這看似和睦的氣氛。
雖然現在,稱不上多和睦。
周尤想硬闖過去。
賀山南說:“周尤,你不如先想清楚,你到底是真的喜歡沈書硯。還是想通過跟沈書硯在一起這件事,向你父母證明,你長大了不會再受他們的控制與管教。”
賀山南的話,一字一句地傳入周尤的耳中。
他放在門把手上的手,緊緊地攥著。
堅硬冰冷的把手,深深地膈著他的掌心。
賀山南看他停頓在門口,大抵覺得自己是猜對了,“你要真的很愛她,當時訂婚那天,你就不會聽周叔謝姨的話,跟他們離開。”
因為他聽了他們的話,避免惹火上身,所以在訂婚當天,就從沈家離開。
往后的每一天,周尤可能都在懊悔,如果那時候沒有聽父母的話,可能就是另外一番結局。
周尤回想這幾年的日日夜夜,他在紐城每一個通宵到天明的夜晚,看著公司一步一步地做起來。
他想到的,更多的是能為沈書硯創造出一個榮華富貴的生活,還是他可以徹底擺脫父母的掌控,開始自己的人生?
周尤闔上眼簾,仿佛是不愿意面對這樣的情況。
……
沈書硯再次醒來的時候,是深夜。
點滴已經撤了,手背有些許的鈍痛。
房間里面只留了一盞很暗的燈。
她有些麻木地躺在病床上,人一清醒,那些發生的事情就會像放電影一樣在腦海中播放。
可她睡不著了,在夢里也是那些事情。
父親,母親,兄長,沈家那些人……在夢里糾纏著,是她怎么都逃不出的噩夢。
但她還是得起床,想去衛生間。
起身的時候,連拖鞋都沒看到一雙。
沈書硯沒有多找,直接赤腳踩在地板上。
很涼,但她沒什么知覺一般地機械地往衛生間走去。
衛生間的燈是亮著的。
走到衛生間門口時,病房的門從外面被打開。
她緩緩扭頭看過去,對于這樣沒有敲門忽然出現的人,她也并沒有被嚇到。
反倒是去外面抽了煙回來的賀山南,看到這樣面無表情的沈書硯,心里頭微微顫了一下。
很煩,這種感覺再次出現。
上一次,是白天看到沈書硯臉上支離破碎的淚痕的時候。
賀山南看到她赤著腳,眉頭一擰,“怎么不穿鞋?”
話是這么說,賀山南已經進來,順手把病房的門帶上,直接將沈書硯打橫抱了起來。
沒回房間,進了衛生間。
把她放在洗手臺上,給她拿了雙拖鞋來。
沈書硯波瀾不驚地看著他將拖鞋拿來,察覺到她這般空洞的目光,賀山南將拖鞋往地上一丟。
問她:“想做什么?”
沈書硯看了看馬桶,她是被尿憋醒的。
賀山南:“我以為你想去死。”
她這個樣子,的確有一種想要拋下全世界去死的感覺。
臉色慘白慘白的,脖子那邊貼著紗布,整個人又瘦得很。
沈書硯聲音很啞地開口:“不想死,不會讓我兒子沒媽。”
“那你先前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嚇沈書墨的,我賭他對我還有一絲絲的兄妹之情。”沈書硯垂著眼簾,“我賭贏了。”
但又沒有贏得徹底。
沈書硯說:“他說我聰明,不管是我爸的事兒,還是他的事情,但凡我沒有察覺出蛛絲馬跡,我就可以稀里糊涂地過這一生。”
慧極必傷,古人誠不欺她。
沈書硯慢慢掀開眼皮子,借著衛生間冷白的光,看著近在咫尺的賀山南。
說道:“我哥讓我跟你分開。”